梦中是虚幻朦胧的环境,周围的光线仿佛震颤般的不稳定,色彩参入了迷离恍惚的因子。但是,我却始终没意识到这是梦,因为当我反应过来时,已发现身处于非常熟悉的车棚旁边。
徐徐走出一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女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应该是在微笑。
她到底是谁,她想干什么?
然后我不知为何就遵循了她的指引,走进了车棚,来到玉婷学姐那辆自行车跟前,贴着“行车安全”的纸条非常醒目,我很疑惑地看着她,她却仍旧不说话,也许是我在梦中失聪了吧?
接着她很粗暴地踢了一下后轮,显然后胎没气,只发出生硬的碰撞声。
她跟这次事件有关吗?
然后她非常平稳地把手放在自行车上,赫然对我说:“你的推理是错的!”
后来我就醒了。
我并不信奉唯心主义,但这个梦确实让我很在意。我口口声声说那件事与自己无关,也无意于推翻孙洋的推理,但我想知道真相的心情却是真实不伪的,到底是谁间接杀了玉婷学姐?
梦里那个人是玉婷学姐吗?不过听说不管是否认识,梦里的脸都是看不清的。她指出“我”的推理是错的,却没说“我们”。难道说,孙洋的推理就是正确的吗?或者真的是我看人太善良了吗?
对此,我尝试进行一番思考,因为已经有了之前我与孙洋的两段推理,继续展开并非难事,不过我打算又破又立,按着这样的想法,不久我又得到一个新的推理。为了验证这些假设,我需要新的证据,而比较直接的方法,便是去找安琪学姐,让她说出所有实话。
说干就干,我第二天上午就去找了她。安琪学姐很出名,她所在的班级我也有耳闻。原先想找孙洋一起行动,但他一直强调与他无关,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就独自行动。本来我也想像他一样就此放下,但既然有了新的想法,何尝不是向真相靠近的一步呢?
“学姐,你还在调查到底是谁放的气吗?”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
“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唔,我知道我平时有点不把别人看在眼里,有一些人也看我不顺眼,我在想会不会是这些人干的?”
我当初的推理也是如此,或者说,这也是那个给后胎放气的人故意这么引导的。
“可是,那不是玉婷学姐的自行车吗?讨厌你的人,为什么会对她的自行车动手脚呢?”我刻意问道。
纸条乃安琪学姐所贴,这一事实是孙洋耍小手段得知的,但安琪学姐似乎忘了她其实没告诉我们。
“你们或许不知道,那张‘行车安全’的纸条是我贴的,然后我觉得可能我的仇家就误认为是我的自行车,就动了手脚。”
“为什么当时没给我们说呢?”
虽然我们后来确实知道了……
“我觉得这跟要问你发没发现可疑人员无关……”
好吧,我一时无语了。
我扶着额头,接着说:“不过,你应该不用去找了。”
学姐捂着嘴,好像这样能显示她的惊讶。
“咦,你已经想起看到过哪个可疑人员了吗?”
就算看到,也不一定马上认得出吧?
“不是啦。”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此之前,”我装模作样干咳几声,“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好吧。”
安琪学姐慢慢放松下来,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冷的,看来我的那句“你不用去找了”,对她挺有用的。
“学姐你为什么要调查此事?”我直接地问。
“只是……”
“只是好奇是吗?可是你刚刚说过纸条是你贴的耶,还担心是不是你的仇家干的,不是好奇这么简单而已吧?”
“嗯……我……”学姐支吾着。
“没事,下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跟玉婷学姐关系一般,这是假的吧,你们是好友吗?”
学姐露出被看穿谎言的惊恐,语气不稳地说:“是啦,我们关系其实很不错。我之前骗了你们,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说明这一点啊。”
又是这种理由……
“唔,是你主动靠近她,还是她主动靠近你?”
“朋友之间哪会论这个呀?”
确实,如果问我,我跟孙洋之间谁先示好,我也记不清楚,但是这个高傲的人,不太一样……
“你应该会记得一个先后吧?”
“唔……”学姐犹豫着,“是我先主动靠近她。”
如我所料。
“嗯,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说,纸条是你贴的,到底什么时候贴的?”
关于这一点,学姐倒是回答得很果断:“她骑车来车棚时,我碰见了她,因为我想证明我们关系好嘛,然后就想贴那张东西上去。”
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能知道在此之前后胎是完好的。
“贴完之后,你就马上离开了吧?”
“嗯,因为我那时有事嘛。”
这反倒给了机会。
“原来如此。好的,我问完了。”
“哦,那你刚刚说‘不用去找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没必要,那个人已经死了。”
学姐突然惊呼:“你是说,周玉婷自己给后胎放的气?”
“是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撇了撇嘴,但学姐依旧保持着不愿相信我的鬼话的表情。
呃,我还是解释一下吧。
“学姐,我记得你说过,你看见她出校门时没骑自行车。”
这可以说是我重新思考的着力点。
“嗯,是说过。”
“然后我就想,会不会是她故意让你看到的?给你看到的话,就意味着你也会知道她的自行车出了问题,然而那辆自行车,你贴过那张纸。然后你就可能想,自己平时树敌这么多,可能是他们故意动了手脚……”
“事实上,我现在也是往这个方向去想的。”
“嗯,这就是玉婷学姐的意图。”
“什么?”
“是她故意给自己的后胎放气,就是想让你知道,你高傲而树敌太多,也给她这个朋友带来麻烦。虽然这次是假装的,但平时也肯定为此苦恼。你刚刚不是说,是你主动靠近她的吗?其实她根本不想跟你做朋友,因此才给你一个警告。”
说着说着,我语气变冲了。
玉婷学姐肯定是认为,跟安琪学姐这种人走得太近,迟早会出问题的,因此便牺牲一下自己,在贴纸条事情上借题发挥。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干的?”
“你贴完那张纸之后。”
“这么快吗?”学姐张大了嘴巴。
“可以说,她早就有这种打算吧,只是你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玉婷学姐就是去停车锁车的同时,给后胎放气吧?这么顺手的行为就显得很自然了,因此没人能察觉。”
看来犯案时间真的被孙洋给猜对了,只不过犯案者不同。
“那场交通事故呢?”
“我想,那纯粹是意外,玉婷学姐也没想到。”
非常可惜的一条生命。
“哦……”
“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我认真地对学姐说,“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还会伤害瓜本身。”
如果不是她执意靠近玉婷学姐,让她如此苦恼,那玉婷学姐也不会演这么一出,最后还遭遇了意外。
我跟孙洋纠结于看人是太善良还是太阴暗,而看的那个人,只是安琪学姐,但整个事件中,最重要的角色不是玉婷学姐吗?我们却唯独忽略了这个,由此,推理就出现了偏差。
玉婷学姐的本人及其行为似乎更难以评价,她的初衷无非是想自我保护,摆脱高傲的家伙。
我找到了“学姐事件”的真相,但我赢了孙洋吗?不,只是我比他掌握多了一点线索和信息,也是在原有两个推理的基础上的加工而已,如果是他,他知道了刚刚那些东西,或许能更轻易发现玉婷学姐的真面目吧?
这样的真相让我有一种无力感——为什么玉婷学姐这样无辜的人要有这种下场啊?为什么普通人却要被命运这样捉弄啊?为什么她想过一般生活这样的小小希望也无法如愿啊?
最应该被教训的,不是我面前的安琪学姐吗?事情的最早起源,不就是她了吗?
即使如此,安琪学姐也该死吗?
但我也没这么觉得,这难道是孙洋常念叨的我善良过头所致的吗?
我不知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