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次会战当中，这种情况不是个别现象！哪怕是在你派遣安全部队去增援、去救援的战场上，都是如此！”
龙遥再次用自己的指尖敲击桌面。这一次，他连续不断地敲击桌面，发出一连串在整间不算大的会议室当中反复回响的响声。
“由于你将大部分部队拆分得规模太小、过于松散，大多数部队根本起不到补充兵力和牵制敌方强者的作用，甚至因为无法发挥出多人组合技的全部力量而难以堵住缺口、难以完整地执行预定的战术和调整战术！即便是执行救援任务的部队，也因为兵力不足而无法使用足够的力量加速行军，并且无法对敌军造成足够强大的打击，导致多支陷入危机的主战部队没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援！”
唐英杰的脸色同样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他忍不住开始咬牙，嘴角连续抽动。在他看来，苍灵军在东线战场的总体部署确实有很大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大都不是白素心和她指挥的安全部直属部队能够解决的，至少不应该由她和他们承担主要责任。只不过，面对明显已经无法完全压制怒火的龙遥，他也不敢不合时宜地插话，更不敢表现得太过放肆。
“不仅如此，”龙遥直接从主座上站起来，面向白素心，再次挥舞手臂，直接向周围释放出一道强横的灵力波动，“在面对敌国虚弱灵将及其率领的嫡系战斗灵师部队的时候，你本人的表现同样是不合格的！你不但没能对虚弱灵将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还被他打伤，甚至没能对他起到多少牵制作用，从而直接导致跟随你本人行动的战斗灵师部队遭受原本可以避免的损失！如果不是邪火和他率领的炽火部队主力及时地赶过来救援，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白素心再也忍耐不住，整个身躯剧烈地前后摇晃两下，险些直接原地摔倒。此时此刻，她受的内伤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即便她仍然能够通过冰雪之核的本源力量汇聚冰属性灵力来帮她恢复，再加上中央军团的治疗灵师的治疗，纪正德使用虚弱之核的天赋力量增幅自身之后所发动的一连串正面冲击对她的创伤仍然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完全化解。她仍然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袖口，并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尽可能地忍住已经从自己的眼眶中冒出来的泪水。
邱柏顿时感到有些坐不住，当即向白素心抬起手，向她释放出一道柔和而清凉的灵力波动。他当即感觉到，白素心自身所受的内伤比他预估的还要更加严重一些。他忍不住向她露出警觉和担忧的表情。康隆则立即把目光投向邱柏，再次发出一声带有几分戏谑的轻笑。
“而且，发挥得不合格的，不只是你！”龙遥有意识地放慢语速，像是在刻意强调，也像是要让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你的徒弟更是如此！”
叶恒远和雷曦不约而同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并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叶恒远更是忍不住用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面前的栏杆。他们二人都完全没有想到，之前一直对所有指责都没有过多反应的白素心竟然会在龙遥提到冷寒之后立刻作出这么大的反应。龙麟则仍然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从实际结果的角度来看，冷寒在本次会战当中的发挥甚至还不如你！他竟然会在没有面对敌国灵使或者其他任何修为明显高于自己的对手的情况下身中剧毒，并身负重伤！”
龙遥完全不在意白素心的反应和神态变化，抬起手指，向正前方连续指点，再抬起手掌，右臂向自己右侧奋力一挥，脸上显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真怀疑，他到底是怎么通过灵使资格考核的！这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才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白素心像是突然遭受到一记重击一般，整个身躯再次摇晃两下。她不得不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会议桌的边缘位置，随即连续摇头，似乎根本不能忍受龙遥的话。
邱柏当即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扶住白素心的一条手臂。唐英杰也顾不上龙遥和康隆还在自己周围，快步从会议桌的另外一侧绕过去，扶住白素心的另外一条手臂。
叶恒远当即抬起手掌，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他险些因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而直接叫出声来。他完全不可能提前想到，冷寒竟然会在战场上中剧毒并身负重伤。雷曦同样露出有些焦急的表情。
“副帅阁下。”
邱柏率先转过身，面向龙遥，深吸一口气，手掌上稳稳地发力，让白素心重新站稳。
“小远和冷寒他们几个的灵使资格考核，主要是由光明来负责的。这件事，应该和冰雪没有直接关系。”
“怎么？”龙遥毫不掩饰自己显露出的不满，“你要帮她说话吗？”
白素心重新稳住自己的身躯，将目光转向邱柏，不由自主地露出感激的表情。随后，她重新把目光投向龙遥，眉宇之间隐约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康隆当即把目光转向她，像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一般。
“我没有在帮她说话，”邱柏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想说，这件事，应该不是我们目前需要讨论的重点。”
龙遥当即露出有些凶狠的表情，似乎连邱柏的话也根本不在意。他锋锐的目光直接从邱柏的面庞上扫过，随即再次落到白素心身上。
“副帅阁下。”
白素心艰难地吞咽口水，再深吸一口气，向来到她身后的唐英杰摆手，随即缓缓地开口。
龙遥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有些猛烈的气息，紧盯住白素心的面庞。他完全清楚，无论是在身体状态上，还是在精神状态上，白素心目前都仍然处于尚未恢复好的虚弱状态。
“我承认，我在本次会战当中的亲身发挥和作战指挥确实都是失当的。我也应当为不利后果承担责任。”
白素心仍然紧闭双眼，强忍住不让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她完全没有去擦眼泪，整个身躯仍然牢牢地站在原位，一动不动。
“但是，我还是要说，小寒之所以会中这么深的毒、受这么重的伤，确实是有难以克服的原因的。”
龙遥同样一动不动，只是继续紧盯白素心的面庞。邱柏和唐英杰则先后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目光仍然落在白素心身上。
“本来，我是不同意小寒去带队执行前往黑岩坡的救援任务的，”白素心继续说，“但是，小寒主动向我提出，要亲自率领一个战斗灵师中队去救援遭遇敌军包夹的战斗灵师大队，并掩护他们一同从裂痕谷往西南方向撤退。由于战线实在太长、敌军邪恶灵师部队的行踪又过于诡秘，我能够派遣的、能够和小寒一同执行救援任务的兵力实在有限。而且，当时的情况已经足够紧急，根本容不得我或者部队中的其他指挥官花费过多的时间去考虑。”
邱柏渐渐皱起眉头，鼻腔中同样发出有些沉重的声音。唐英杰则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小寒和与他一同行动的战斗灵师中队抵达黑岩坡的时候，原本在黑岩坡一带战斗的两个战斗灵师大队已经被敌军完全包围并分割开来，并已经伤亡过半，”白素心的声音愈加低沉，“敌军的常规兵力虽然只有一个战斗灵师大队，邪恶灵师部队的兵力却有两个中队，兽化兵器部队也有两个中队。而且，敌军的兽化兵器部队当中有不同的两大类兽化兵器，分别擅长正面冲击和中远程能量攻击。以东线战场的普通战斗灵师部队的平均战斗力而言，即便是一个整编战斗灵师团，也多半不是这种规模的敌军的对手。小寒和整个战斗灵师中队拼尽全力，才勉强从敌军当中救出一些人。”
叶恒远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地坐直身体，露出认真的表情。他丝毫不会怀疑白素心的话，从而不得不因此而感到震惊。他自己已经率领部队执行过多次救援任务和其他需要潜入敌方实际控制区来执行的任务，却从来没有面对己方兵力处于事实上的绝对劣势且需要救援数量远大于自己指挥的部队的人的情况。
“在掩护己方常规战斗灵师部队撤退的过程中，小寒主动亲自断后，亲自以一己之力抵抗追击我军的敌军邪恶灵师部队和兽化兵器部队，”白素心略微抬起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和气息重新变得稳定，“他亲自上前对敌军部队施展反冲锋，并连续亲手击杀好几名敌军邪恶灵师，才为整支部队争取到唯一可行的撤退机会。他之所以会中毒，也正是因为在亲手斩杀敌军的一个军官的过程当中被另一个军官偷袭。为了尽可能地救出更多的友军，他没有立刻让部队中的治疗灵师为他解毒，而是让所有的治疗灵师都尽可能地为其他负伤、中毒的战斗灵师疗伤，自己只是用冰属性灵力强行压制住自己受的伤和中的毒。”
唐英杰当即露出赞赏的表情，连续点头，右手紧紧握拳并轻微地上下挥舞。
坐在叶恒远对面的雷曦也显得有些惊讶，似乎有些不相信冷寒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在她的印象中，相对更加擅长中远距离能量攻击而不擅长近身搏斗的冷寒不太像是会亲自对敌军发动正面反冲锋的人。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龙麟也轻笑一下，似乎对冷寒感到十分满意。
“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敌军部队的实际战斗力、配合能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都超过我方的任何一个人的预料，更超过我方的调整和应变能力，”白素心的声音再次变轻，“在敌军的协同中远程能量攻击之下，我方几乎所有的治疗灵师都在第一时间遭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要么直接阵亡，要么难以继续为己方的伤员疗伤。因此，我方不得不再次分散撤退，全体分为两部分，从不同的路线撤往裂痕谷的东北入口。而且，由于敌军的追击速度仍然足够快，只有小寒亲自护送的那一部分当中的一部分人……成功地撤退到裂痕谷之内。之后，敌军的一支兽化兵器部队追进裂痕谷内部。在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负伤并消耗掉近半、甚至是过半的灵力之后，小寒才不得不亲自断后，奋力将指挥兽化兵器的邪恶灵师全部击杀。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杀退追过来的敌军之后因伤势加重和毒发而昏迷。”
邱柏和康隆同时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在他们二人回到总指挥部之前，他们二人便都已经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从东线战场传来的情报。即便只通过他们自己获得的情报，他们二人也都清楚，白素心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是个别现象。
“那也不是他身中剧毒并因敌军常规部队而身负重伤的理由！”
龙遥根本不听白素心的解释，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丝毫没变，整个人仍然显得十分严厉。
“救援战友的根本前提，应该是尽可能地保全自己！连自己的基本安危都无法保障，还奢谈什么救人？拿什么完成任务？更何况，他在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有明显短板的情况下仍然不懂得扬长避短，反而用自己的劣势去和足以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的敌人硬拼，这完全是不明智的！在战场上，任何一个不明智、不符合现实情况的决定都可能是致命的，甚至是可能导致全盘皆输的！”
唐英杰再次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哼，却仍然不敢多说任何话。邱柏和康隆也完全没有接话。从任何角度来看，龙遥说的这一番话都是毫无问题的，至少在表面上找不出任何明显的缺陷。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克服自身的明显短板？”龙遥身上释放出的气势突然开始变得狂暴，整个人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爆发，“这怎么能作为一个可以被原谅的理由？部队里不养废物，战场上更容不下一个废物！”
叶恒远险些再次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凭借他对冷寒的了解，他实在难以接受任何人说冷寒是废物。但是，龙遥的威势又使他无法说出任何为冷寒辩解的话。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师父，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副帅阁下。”
白素心缓缓地转过身，面向龙遥。她没有显得愤怒，也没有显得悲伤，整个人说话的语气却开始变得坚定，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一般。
“我承认，对于我军在东线战场上遭受的一切失败和损失，我都是有一定责任的。在指导小寒修炼这一方面，我也确实有一定的不足。”
邱柏和康隆再次一同把目光投向白素心。邱柏仍然显得有些担忧，康隆则面无表情。
“但是，”白素心刻意地放慢语速，几乎接近一字一顿，“我会用我的人格尊严、甚至是我的一切来保证，小寒绝对不是、也不会是任何人眼中的废物。”
龙遥没有再质问白素心，但也没有对她的话进行任何表态。他身上释放出的气势重新变得厚重，变得如同山岳一般稳重。
白素心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动。两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