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身份尊贵无比,生得花容月貌。不顾路途辛劳遥远,来此深山老林,且跃跳悬崖,可不是为了取我这微不足道的性命。”其月道。“我识得小姐手上的舆图,上面的字体是古字,我能从箭阵中全身而退,在被人以剑要挟下反杀小姐的护卫。”
一行人在后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纵然心下有疑,亦要往后推。
列羽急功近利,又得大好机会,她不会轻易放手,且傲慢自负。周遭尽是她家中的府卫,战鄞武功奇高,碍着身份,他定是要护她周全,自是不将其月放在眼里。蝼蚁有用时,且先留着。
“石门有机关,上面的字我认得。”眼前石门阻拦了去路,其月的眸子越过列羽,朝战鄞看去。
水波不惊,涟漪不见。战鄞同其月对上视线,又很快的移开。他竟从未见过如此无悲无喜,不紧不慢的眸子,如临沉渊,吸引着他,而他却探不进半分。
初见时,被推出来的孤女。父母要赏金,而不要她,紧紧搂住怀里的幼子。那时的她,易懂好糊弄,寻常见的乡野女子。不过短短时辰,好似换了个人。
战鄞面上不露分毫,心下却已是百转千回。列羽在旁,不可让她看出破绽,不可掉以轻心,不能攀扯上四公子。
深渊山洞里的一切,做的足够真。石门上的痕迹,舆图里的字体,仿照古书旧闻,要的是顺理成章的意外。
列羽道:“若你能助本小姐,洞里的藏宝可舍你数件。见了钱财,切莫开眼贪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其父母见财眼开,拘囿于围井,生养出来的子女亦无不同。
舆图到悬崖而止,再无用处。她的言行,已然证明了她的本事。“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前路该如何择选。”人之一生,性命最重,旁的皆可容后。
“小姐之言,无一有错。”其月站起身。在一行人到来之前,她已细细打量过。“此石门重达千斤,须得内功深厚,力大之数人合力,方能打开。”
其月摸着石门上的古字,遒劲雄逸,一手好字。仿制古字,却将机关陷阱写明。落字之人,委实自负,或过于瞧不上所骗之人,是料定了来人看不明白。
战鄞上前,府卫随后,列羽退身。
石门自上而落,无法用巧劲。愈是不易,愈是令人深信不疑。府卫一拥而上,一同发力,堪堪抬动一条细缝。战鄞气运丹田,集力于掌,使出浑身解数,顶住巨压,吩咐身旁人道:“速去寻些石块来,顶抵住石缝。”
有石块的支撑,稍稍休憩片刻。石门逐渐被抬高,慢慢看得清内里,列羽脸上的得意,其月在旁静静的看着。
半开之际,骤然从石门内射出短矢,中箭矢之府卫应声倒地,唇角留出黑血。列羽心惊胆颤,幸得亲卫忠心耿耿,将其团团围住,以血肉之躯相护。
箭矢不断,眼看亲卫一个个倒下,列羽须当机立断。来时路已崩塌,被乱石封住,列羽来不及细思量。
列羽生有十六载,生母虽为姨娘,但得宠于父亲,从不敢违逆嫡母,伏低做小,乖巧柔和且温顺。嫡母注重声名,不曾克扣用度。姨娘谨小慎微,无有子嗣傍身。
父亲的元妻早逝,唯一留下的嫡长子痨病加身,终日不出房门,难堪重用。不过是占着个位置,迟早有一日是要腾出来的。
短矢出尽而停,列羽带来的亲卫所剩无几。此番出来,姨娘疼惜,许重利,承诺善待亲卫之家眷。
列羽站在石门处,尸横遍地,乱箭穿透。眼眸扫过,最该死的人却不在其中。“贱奴,再见到,必斩杀于剑下,纵有三寸不烂之舌,亦是毫无用处!”
石门处布置有机关,其月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亲卫细细检查,回来禀报。列羽无法,再无了退路。
战鄞蹲下身,拾捡起被列羽弃于地的舆图,这可是证据,不可让旁人得了去。自以为深得宠爱,却不知转瞬便可舍弃。高门大族里,子嗣绵延,多一个少一个,无关紧要。
听闻五小姐年幼时受过惊吓,最是不喜夜间黑暗。为她择选的葬身处,偏偏是伸手不见五指。此处偶然觅得,毁尸灭迹,最是方便。石门处的机关,不过是刚刚开始,进去的人,是出不来的。
那女子躲过了箭矢,她确实有古怪。她也进了石洞,便用不着再挂心。
战鄞出了石洞,借着藤蔓,跃上山巅,本该在悬崖边接应的近卫却不在。
一人踏林而来,足尖落于地,轻功卓绝,不多见。藏有软剑的左手不自觉的曲起,提防着来人。
“传闻战鄞乃侯爷府上四公子麾下第一干将,今日一见,委实名不虚传。”轩止本不想如此,奈何迎来送往的生意做久了,客套话张嘴就来。
在战鄞看来,此人蒙面,身着赤紫长衫,藏的彻底。听其言音喑哑低沉,便是声音亦做伪装,该是熟识之人。此次出行,知道的人不多,许是府上之人,且身份不低。提及四公子时,不见丝毫卑恭,稀松平常。
察其声息步伐,所幸此人武功修为不强,且独身一人。战鄞探得周遭无气息,无异动,无人藏匿。
“阁下既知在下来历,来此不过听令于主,为人驱使,身不由己,望阁下体谅一二。”战鄞拱手。
轩止浅笑。“我如何能体谅你?我体谅了你,何人又来体谅我。你心下清楚得很,既然我现身在此,便无转圜的可能。”
战鄞乃国公府家生子,世世代代效忠。四公子的母亲乃国公府嫡出女,颇得父母偏爱,嫁与侯府,赏赐丰厚。
战鄞欲以国公府与侯府施压,权势不小,不可得罪。未见真容,尚可打道回府,当一切从未发生过。“闻战鄞武器乃藏于腕间的软剑,不知刻下可否得见?”
有备而来,多言已是无益。战鄞抽剑运气,唯有速战速决,一剑击杀,方得生机。此人对他知之甚详,留着是个祸害。
轩止看出他心中所想,一笑置之。战鄞的攻势凌厉,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软剑如银蛇狂舞,张开血盆大口,寸寸攻城略地。轩止哪里猜不出他所想,事实亦如他所料,拖的愈久,于他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