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喊捉贼?或者凶手即凶案发现者?这确实是一种犯罪心理上的考量……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在此之前,请看看这个签名。”说着,把单词小本摆到我面前,像是等着我问他为什么一样。
其实我早知道了——安琪学姐签名中的“安”字,与自行车龙头位置贴的“行车安全”中的“安”字,非常地……
“跟自行车那张纸上的‘安’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嗯,没想到你也发现那张纸。”
我眼睛又没瞎……
“原来这就是你问她要签名的原因啊,不然我真的以为你在发神经。”
“是的,我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只是耍了一点手段而已。”他的语气冷冷的。
不觉得有点对不起安琪学姐吗?
“所以,你为什么会认为安琪学姐是犯案人员?”
“唔,那我重头解释好了。你不觉得她在说谎吗?”孙洋踢出一个直线球。
“是的,我也听出来了。”
至于我们对听出的谎言的理解是否相同就不知道了。
“这就好办了。还记得吗?学姐其实就只是想问我们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打扫期间有没有可疑人员靠近那辆自行车。”
是的,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然后呢?”
“我刚刚给她的推测中,很明显地表明,只有周围没人的时候才是下手的好时机,这一点,她之前好像没懂,在我说明之后才懂。”
“……”
孙洋是想说自己的推理能力和说明能力很强吗?
“她明显是装的,她早知道犯案人员不太可能在我们打扫期间下手了。尽管如此,她还是要来问我们这群只是打扫十几分钟的人,这是为什么呢?”
“应该是学姐想全部都调查一遍吧。”
不要只是调查晚自习的时间,这不是孙洋他自己说的吗?
“不对,因为就是安琪学姐干的,在我们打扫期间干的。虽然我们只是来旁边打扫,但也可能瞥向车棚,她那会儿给后胎放了气,但事后回想,担心被我们看见,所以才来问我们。”
也就是凶手调查是否有目击者的伎俩。
“因此把我们六个全问了个遍?”
“对啊。”
其实孙洋说得有道理,但是……
“要是当时给后胎放气,车棚里人挺多的,没人怀疑她吗?”我提出质疑。
他摇摇头,好像在说我给安琪学姐辩解的行为善良过头了。
“你想,正因为人多,不更难留意到她在干嘛吗?大家不过是停车、锁车,然后就溜了,停留时间不会太久的,很难细心留意到她。她或许就是利用了这种大众心理吧?”
“这个解释有点勉强。”
“如果她想掩人耳目的话,”他似乎有些不服,“想办法还是做得到的。”
对此,我只是不说话。
“还有一点,她也在她与玉婷学姐的关系上说了谎。她说是一般关系,还编了一点借口,可是你没发现吗,她很快很直接地就找到了玉婷学姐的自行车。”
“认得同班同学的自行车不是很正常吗?”
“唔,那你认得我们班走读生的自行车吗?”孙洋反问道。
“我们班又没有走读生……”
“算了,换个例子,你知道我的笔是什么牌子吗?”
这家伙就只有两三枝笔,但是……
“这个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很正常,因为我没有特意给你看,你也不会有深刻的印象。放在那件事上也是一样的。懂了吗?”
他的语气让我真不想说“我懂了”,不过我确实懂他意思。
“那她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我又问。
“很简单,她讨厌玉婷学姐。你听说吗?安琪学姐因为有点才能、有点成绩而有些自满,应该她本人就很高傲吧,而玉婷学姐或许就不小心触碰到她的逆鳞了。”
因为讨厌一个人,所以“爱屋及乌”,自然可能认得自行车。
“她很高傲这一点我听说过,但她不是也说,玉婷学姐人很不错吗?”
“这也是她的借口。但真如她所言的话,也还是有可能。再朝气再活泼的人,也可能遭人讨厌,毕竟即使八面玲珑的人也不一定人人喜欢。”
人只要活在世上,总会有讨厌自己的人。孙洋就是这个意思。
“哦,我大致明白了。因为讨厌玉婷学姐,所以恶意地给她自行车后胎放了气。”
“没错,就是这样。”
“唔,那你认为交通事故也是安琪学姐搞的鬼吗?”
“不好说。”
“不好说?”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如果连交通事故也是她搞的,那她真是罪该万死。或许她只是想稍微惩罚一下玉婷学姐,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意外。”
“也就是说,她认为自己是间接杀了玉婷学姐?”
“对的,应该有点小小的罪恶感吧,然后她就想寻找是否有人目击到她在给自行车后胎放气,她显然很希望没有,这不过是她想逃脱罪恶感罢了。”
还挺像一回事的,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
“那张纸你怎么解释呢?”
“嗯?”
他脸上的疑惑更胜惊讶,难道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吗?
“那张纸毫无疑问是安琪学姐写的,可是她为什么贴在那里呢?她不怕暴露自己吗?”
而且,她还撒谎说自己跟玉婷学姐关系一般呢。
“那应该算是免责声明。”孙洋果断回答了我的问题。
“免责声明?”
“纸上写的是‘行车安全’,我觉得她是在给车胎放气前贴的,写了一张祝福的话,却做了这么龌龊的事。事后肯定有人会发现这张纸,而安琪学姐又很出名,很容易认出是她写的,然后大家就想,‘原来杨安琪这么希望周玉婷安全行车呀’,就不会想到她的后胎放气行为了。这就是她的目的。”
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思路。
“唔……”
“而且你没发现吗?”孙洋继续说,“她完全没跟我们说过那张纸是她写的耶,她不想太刻意,所以装作很自然。我们不问,所以她就干脆不说。”
“确实很像这么一回事。”
“一想到自己的恶作剧根本没人察觉,她肯定内心暗喜吧?”孙洋有些痛恨地说道。
呃,我认为他有些搞错了。
“太……”
我一下子词穷了。
“如果是想赞美我的话就免了吧。”
好了,现在有一个词了——臭美,但我不是指这一点。
“你是不是把人看得太邪恶了?”
想想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本来就是这种家伙。
“邪恶?可事实就是如此吧?难道说,你真的相信她的鬼话吗?”
“当然没有,她的确说谎了。”
他难道忘记我回答过他吗?
“那你想说什么?”
“我也重头说好了。首先是她们之间的关系,你认为是她讨厌玉婷学姐,不,我认为她们其实是相当要好的朋友。”
“嗯?”孙洋用不悦的目光看着我。
“从她认得玉婷学姐的自行车和贴了一张‘行车安全’祝福语这两点可以看得出来,她应该跟玉婷学姐很要好。”
对同一个事物有不同的碰撞,这件事在我与孙洋之间见怪不怪。
“这是你善良所致,那你说说,她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贴了那张纸呢?”
“因为没什么啊,在她看来,给好朋友贴张祝福语,本来就很自然,我们没问,她也没说,就是这么回事。”
“好吧,那她为什么故意隐瞒两人的关系呢?”
我其实是死者的好朋友,她经历了这样的恶意,我很想揪出那家伙,请你们帮我个忙。
上面这番话,用来做调查的动机不是更好吗?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啊。
“她不用好朋友的身份来调查,我觉得她是想置身事外,不想让我们有先入为主的念头。而且我认为,她是在那天贴的那张纸。”
“那天贴的?什么意思?”
“她也说了,玉婷学姐那天应该是我们刚开始打扫时骑车回校的,我觉得就是在这时,她跟玉婷学姐说,想贴张祝福语上去,玉婷学姐同意了,于是安琪学姐去车棚贴了。然后没想到贴了之后却被人放了气,结果还发生了意外,对此,安琪学姐也很自责吧。”
收到了朋友的祝福,玉婷学姐一定很开心,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按你这么说,不是她放的气吧?”
“对啊,她本来不就是要找那家伙吗?”我答道。
“可是,又不是她放的气,她也没料到发生意外,那她为什么会自责?”
“因为,”我顿了顿,“我认为是安琪学姐的仇家放的气。”
我跟他并非完全相反,只是被讨厌的对象不同而已。
“什么?”
“你想,安琪学姐为人傲慢,应该树敌不少,而安琪学姐去车棚贴祝福语时被某个仇家看见,然后那个人以为自行车是她的,所以做了这么一个恶作剧。”
假如那个人有钉子之类的东西,应该直接扎爆吧?至于仇家是否是复数,这就懒得计较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作出补充:“那个仇家不一定认识玉婷学姐,自然不知道其实那是她的自行车,而且在我们学校从住宿生转为走读生也挺正常的。”
所以那个仇家错认了自行车也不奇怪。
“哦……”
“说是自责,其实也只是我主观这么认为,她到底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那她要怎么找那个仇家?”
“不知道,或许根本没人看见吧,谁又知道安琪学姐树了多少敌呢?”我直接回答。
“这样啊……”
“我们当时没看见任何情况很正常。”我耸着肩说。
“也是。”
“那个仇家,应该也没想到会发生交通事故,更有可能的是,就算知道,也认为跟自己无关。”
“嗯……”孙洋有些沉重地点头。
“所以,我的观点是,安琪学姐并不是犯案人员,她真的是在调查,只是她忽略了某些东西而已。”
孙洋没有提出反对,一副正在深思熟虑的样子,看来我的推理起码得到了他的部分认同。
“话说回来,”我又说,“我做出这样的推理,仅仅是我的看法,但我无法推翻你的推理。”
孙洋露出前所未有的惊讶,“咦”了一声。
“我又不知道全部事实,这些只是推理和猜测罢了,把你的推理推翻,我做不到。”
我也没想着那样做。
“英雄所见略同,其实我也觉得你的推理有些道理。”
“不过你看人的角度还是太阴暗了。”
“不,我还是觉得你把人看得太善良了。”孙洋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算了,不想跟他进行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这件事与你无关,也与我无关,正确的推理当然很重要,但就算正确也没用……”
给后胎放气的家伙不管是安琪学姐还是那个仇家,他们都不是直接杀死玉婷学姐的凶手,而且人已经死了,知道是谁干的也没意义。
对了,可能是跟肇事者串通了,但这谁能知道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警察去办吧。
“英雄所见略同!”孙洋再次回答。
不管是我看人太善良还是孙洋看人太阴暗,我们的这次较量只是平局,仅此而已。
虽然我很坚信自己的推理,也很想赢孙洋一回,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却不敢说自己是百分百把握,毕竟缺乏证据,特别是安琪学姐在某些地方说了谎。
自顾自地推理过后,我也认为此事与我无关,但是这种想法背后却是一种无法割舍无法淡忘的情感。
于是,当天晚上我却做了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