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我不是神通广大嘛。”
“……”
山主这不时没个正形的样子，倒一点没变，还是那个老顽童。
叶长离暗自嘀咕，看来山主应该是隐瞒了什么，但他不打算吐露的事情，再追问也没用，便如实回答：“我已经好多了。”
对这一答复似了然于心，山主捋捋胡须，仿佛有些为难，却稍显故作姿态，又语重心长道：“眼下你掌座师兄不在山中，混元上阶无人可用……”
师兄不在山中？叶长离不由得蹙起眉头。
“下阶之中也只有你堪当此任……”
山主欲言又止，听得叶长离心痒痒，不由得遐想起来到底是出了何事。
“叶丫头，你可能独自下山去？”
“？”
叶长离先是一怔，随即便坦然接受。她本就打算在赤炼大试后下山去，做她未尽之事。若山主有所交代，自己尽力去做便是。
不过，她也理解山主的担忧，毕竟从前自己都是和师兄师姐一起行事，从未独自出山。但如今她都不知道在师兄面前该如何自处，眼下能避开师兄，也算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叶长离自认并非怕事之人，便挺直腰杆，正颜道：“但凭山主吩咐。”
“好——”山主欣慰似的点了点头，“那我先问你 ，对于蠃鱼一事，你有何想法？”
原来山主虽在闭关，却洞悉山中发生的一切。
叶长离不打算谈及自己所见蠃鱼过往的经历，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在山主面前，她以为只需要提及最为关键的地方——
“蠃鱼之事，应当仍和两年前魔修在连云山挑起的祸乱有关。”
话及此，叶长离忍不住问出了长久以来关于这场大战起因的疑虑，“可是山主，传闻魔族早在千年前便因为战败而潜修匿迹，千年的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怎会在两年前毫无征兆地突然进攻凡界，掀起腥风血雨呢？”
山主不以为然地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在你们看来，是毫无征兆。”
听此言，叶长离顿觉其中另有玄机。
“你应当对你掌座师兄祖父的事，有所耳闻罢？”
叶长离一惊，随即点了点头。这件事在灵修界，可谓是人尽皆知。据传二十年前，洛商国师心生不轨堕入魔道，通敌谋反，企图抢夺人皇玉章，主宰人灵两界。
相传千年前，天虞国人皇乃灵修界第一人，而人皇所持玉章千年来辗转流传易手换主，成为凡界国君的天命象征。
然而，在天虞国最后一代君主洛商皇离奇驾崩后，玉章却消失在天虞国覆灭的战乱烽火中，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切是洛商国师所为。
可叶长离有些不解，凡界的争权夺势，兵戎干戈，与他们现在面临的事情有何关系？
山主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便继续道：“二十年前异军突起，凡界大乱，天虞覆灭——这一切还有不为人知的幕后黑手。”
“难道……”叶长离恍然大悟似的，“难道和魔族有关？魔族竟然在二十年前就有动作了！”
然细细想来，疑窦更深，“可是……为何灵修界未曾察觉？”自叶长离记事以来，委实从未听人说道过此事。
“这其中缘由，尚未可知。但你需得知道，当年真正抢夺人皇玉章的，另有其人。”
“也是魔修？”叶长离抢言道。
山主微笑不语。
但她还是不明白，“魔修为何要夺人皇玉章？这对魔族而言并无用处啊！”
“不错，”山主有意顿了顿，“但如果，人皇玉章里藏有月琉璃呢？”
什么？！接连语出惊人，叶长离大为震惊，一时舌桥不下，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
灵修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早已成为传说销声匿迹千年之久的人皇所持上古神器——蕴含足以颠倒乾坤之力的月琉璃。
未等叶长离缓过神来，山主又继续发问了，“人皇玉章下落不明，但从那以后却流传出来一张天虞藏宝图。传言根据那幅藏宝图，就能找到洛商皇秘密修建的地宫，人人求之不得。谁料十七年后，凡界新皇或得此图，却在寻宝途中遭遇人截杀，藏宝图也不知去向，这是为何？”
叶长离暗自思忖一番，忽而眼前一亮，“是魔修下的手？人皇玉章兴许就在地宫中？”
至此，叶长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魔族二十年前就谋划抢夺人皇玉章，夺取月琉璃，洛商皇修造地宫，玉章兴许就在其内，但至今藏宝图不知所踪，势必不能被魔族抢占了先机。
“那两年前在连云山……”
叶长离还想再问什么，却不想被山主打断。
“你去一趟南狸山，将《江川市井图》带回山来。”
这便是凡界流传的那幅天虞藏宝图。
可是她还有许多疑问——
既然是魔修抢夺玉章，那洛商国师是否真的叛国？还有魔族的内情，他们为何在千年之后有所异动？洛商皇又是怎么被害的？还有连云山……
但转眼看向山主，山主依然不紧不慢，视线从叶长离脸上移开，投向了殿外。
九峰之巅，飘着一朵云，正随风变幻，似乎与天地相连，时而又躲避于微风之中。
他看似没有再作解释的意思。
山主知道多少，又讲明多少，应当自有打算。一向如此捉摸不透，叶长离只得作罢，先将此事应下来。
风好像停了，山主又面向叶长离，露出一个宽慰似的笑容，看起来又和蔼了几分。
“有些事不可说，有些事说来话长，待你日后再回山时，会慢慢明白的。”
无法，叶长离不好多纠结，便领命退下了。不过刚走到殿门，却被山主叫住，又多嘱咐了她一句——
“叶丫头，此番出山，万事小心。”
凝视间，垂老的眸光变得飘忽不定，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仿佛在看她，又好像在观望那朵飘逸的云。
山主这般放心不下倒是少见。叶长离只谢过，现下也没多想，以为山主大抵是担忧她这罪人之身，出山之后处境堪忧罢。
不过待日后叶长离再度回想起今时今日这般情形，那时她才明白了山主这番嘱咐言下之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