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两个烫手山芋,接下来就该考虑外头的事情了,或许是得了克瑞娜的话,容姨倒也没有隐瞒,交给他一张单子,上头写了几家店铺的名字和掌柜伙计的信息,莫离仔细翻看了一遍,发现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情,大陈没有命令禁止贵族手底下的产业,只要不涉及到官方生意,一般都没有什么限制,同一般贵族只插手利润较高的珠宝茶叶丝绸瓷器等奢侈品不同,管事给出的名单里头只有两家是涉及这一块,剩下的都是利润小,但却与百姓生计息息相关的,诸如棉麻布料成衣,粮食油料之类,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一家小小的种子铺。
这位二殿下倒是个妙人,这些东西不会和那些一心敛财的权贵们发生冲突,且规模都不大,看着虽没有多少利润,但到了关键时刻,里头的储备却可以派上大用场,而这些,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正巧今日正要去寻那燕都,倒是可以让他在这方面多多留意,说不定,是个互惠互利的营生。
等他找到燕都的时候,燕都正看好一处店铺,与那老板讨价还价之中,莫离也不打扰,就静静地坐着,看他与人扯皮,好不容易等他忙完,方才说要请他吃酒。
“酒便不吃了,今日我忙得很,时间有限,你有话快说,赶紧的。”
燕都似乎真得很忙,忙得连平常说话的口吻都变得如同大陈人一般急快且有些不太耐烦,嗓门也高了许多,但无论如何,莫离还是占了他一刻钟的时间,将今日来意抓重点的与他说了。
“你是不是想插手私盐?”
面对莫离的直白,燕都本能地想要否认,但一看到门外守着的两名陌生的侍卫,高鼻深目,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前几天做的那些事已经被他们知道了,索性点头承认。
“你不要命了,这可是要命的营生,况且这里又不是在大梁,你一个异乡人本就扎眼,没个靠山,人家弄死你不得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
“原也没那么严重。”
燕都淡淡地挥手,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从前经商时,我都会在行李之中多带些可能能发财的物什,这次也不例外,那些盐本来是打算给自己用的,没想到这大陈现在极度缺盐,于是便小小捞了几笔,顺便在拜会当地商会头目的时候,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本大陈盐虽不便宜,但因前段时间,外头乱,原本的官道不让走,官盐运不进来,民间原本的通商走道又断了,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才导致价格虚高,供不应求,盐价大涨,那些人见我手中有盐,本想动些歪心思,我便索性顺水推舟,在礼单中多添了些,好堵住他们的嘴。”
“那就好,昨日我见到五殿下,她特意提点了我,让我知会你一声,切勿插手不该插手的营生,免得引祸上身。”
关于多泽的事情,他不欲多说,只是挑不要紧的说了几句,燕都是个精明的人,三言两语便抓住了其中的重点:“我觉得,那位五殿下的意思,不像是警告,而是一种提点,等时机成熟,这私盐的生意还是能做的,只是,到时候,便不叫私盐,而是以二殿下的名义,官民相合,将这营业抬到明面上来,若有意,则盐价会降,若无心思,则可将利润化大。”
看着燕都两眼发光的样子,莫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燕都,果然眼里头只有生意,不过说归说,燕都的考虑或许也有一定的道理,刚才过来的时候,他特意绕到那几家铺子去看了,发现每次他们进货的时候,总会比寻常进货的价格要高上一些,而卖出的时候,则会压低些价格,是以这些商铺虽利薄,但生意却是细水长流,如果遇到一些穷苦人家,也会允许他们适当的赊账。
只是,您老人家确定二殿下与五殿下是同一阵线的人
他与克瑞娜只见过两面,听昨日谈话,观其言行,只怕她是个有志之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不会是个急功近利,只顾自己所谓宏图大业的人。
有这样的人为掌舵之人,何愁国家不盛,只是对于大梁来说,这便未必是件好事。
至于多泽,还需小心交往,免得引火烧身。
莫离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些暗自揣测撇在一边,今日来的正事,他还没有说呢。
“你打算将这个铺子用作什么营生?”
自古商人逐利,以燕都的风格,即便暂时无心触碰私盐铁矿之类的营业,想来目标也不会定在没有什么利润的小行当里头,果然,燕都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证实了莫离看人眼光之准。
“这段时间我仔细调查了一下大陈国情,心里头有了个底,与你是故旧,自然也不必瞒着。”
这话的意思便是两人一个从商,一个依旧算是权贵圈,压根不存在冲突,必要时候,还能合作一把,也没必要防贼似地防着,倒不如卖个人情,打打感情牌:“大陈与大梁不同,虽然现在不似从前,但绝大部分财富产生还得依靠畜牧,自然我们这种外乡人是沾不得这些的,但也让我发现了一个商机,这些人虽然擅长放牧,但对牛羊生病却似乎不太擅长,往往只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正巧,我家的产业中,有一小部分便涉及到这块,我已经书信父亲,让他调些懂行的人还有一些药物之类的,专做这牛羊生病的买卖。”
莫离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营生,不禁有些疑惑,这也难怪,他们这些世家虽也有私家豢养的牲畜,但都相应的配了懂照顾的人照料,这些人大多都是家里头的奴才,很少外出求人,以是他全无概念,在他的印象中,给畜生看病到底比不上济世活人的医者,这当真能赚到钱?
燕都摆了摆手,也没打算和他细细解释,因为今日他真的很忙,下午他还得出门一趟,眼看着再啰嗦下去,只怕真出不了门了,急忙就要赶人。
莫离见他真的着急了,连忙抓住他的袖子,赶紧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什么,你想让我调查一下这家种子铺?”
燕都皱了皱眉头,本能地就想拒绝,这种种子铺在大陈多如牛毛,里头多是卖些能适应大陈这种寒热不定,又不需太过精心照料地牧草种子和杂谷种,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油水的利润,自己当真很忙,没空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但这是女王储的铺子,里头有这次大周约定要送过来的种子,你不想借她的东风么,只要你能给提供可靠的人手,将来立了功,还怕没好处?”
莫离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见他满脸不情愿就只想着赶人,只得使出杀手锏。
“这是她自己同你说的?”
果然还是财帛最动人心,这下换燕都来了兴趣,也不急着赶人了,反手拉住他询问。
看着只差将发财两字刻在脑门上的好友,莫离脑子飞快运转,将这谎话说得圆满:“当然,现在我与她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好了,我才能好,自然得先立个功,才能在大陈立足,那些人心里头打得什么主意不说我们也知道,当然是希望此消彼长,自己强而大陈弱,哪里会真心派人过来帮助耕种,我们能想到的,大陈人也能想到,所以才要先下手为强,若能顺利,你便是她眼中的可靠人。”
话虽是这样说,但燕都依旧有些犹豫:“你这样想法,你家里人知道吗?”
君家虽对当今国主颇有微词,但总体来说,还算得上是忠臣,想来没少予他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莫离突然这样说,莫不是其中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