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苦肉计
齐国,柏杜城,沙场,白天,外景
两军再次交战,烽烟四起,血流成河。
高长恭的眼眸中充斥着寒光凛冽的杀气,跨着白马穿梭在战场的明枪暗箭中,向着眼前的周军挥起了剑戟。
看着迎面而来的戴面具的将军,元宗云急忙挥刀力挡。
高长恭眼看元宗云力有不逮,立刻乘胜追击,擒贼先擒王,扬起剑姬砍向马腿。
“啊!”元宗云被高长恭打落下马。
一阵头晕目眩,转眼间高长恭的剑戟就插划过他眼前。
“噌”的一声,是兵器被挡回去的声音。
宇文邕收回交锋的长刀,翻身下马,跨起元宗云的胳膊。
“壮士,恳请壮士刀下留人!”宇文邕道。
“两军交战,你却在战场上求我饶命?”高长恭道。
“或许我真的能求的到呢?”宇文邕道。
此言一出,高长恭突然想到了紫翎的嘱托。
望着被打落下马的元宗云,白皙的肌肤烟尘遍布,乱发荡在眼前,他一时竟有些恍惚,想起了被自己打落下马的紫翎。
“驾!”高长恭掉转马头,放过了眼前的难兄难弟,闯进另一团厮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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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邺南城,甬道,外景,白天
这是娄太后上朝的日子,百官陆陆续续地向昭阳殿汇集。
燕子献远远地瞧着踽踽而行地徐之才,紧追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燕大人?”徐之才望着身边的人有些惊奇。
燕子献道:“徐大人,之前令弟为太后诊病,总是不见起色,很是让陛下忧心。而徐大人妙手仁心,技高一筹,如果能药到病除,可是大功一件呐!”
徐之才怎能不明白燕子献的意思,说道:“徐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燕子献继续道:“大齐虽是陛下当国,然而你也知道,太后在背后摄政多年,也是劳苦功高,这病恐怕与这份辛劳不无关系。想要太后颐养天年,不再为政事烦忧,太后的病应该怎样治……”燕子献言在此而意在彼,拉长了语调,“徐大人——有把握吗?”
徐之才停住脚步,道:“燕大人,徐某不才,忝居高位。但当年劝陛下受禅、继承大统的人中也有下官一个。身居庙堂之中,该怎样做,在下并不糊涂。太后这病舍弟治不好,下官也不想强出头了。”
郑太医道:“好。徐大人是个聪明人。要太后归政于陛下的事,有你一份功劳。”
徐之才道:“燕大人言重了。徐某还是那句话,在这件事上,徐某既没有功,也没有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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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邺南城,昭阳殿,内景,白天
娄太后稳居凤座,头上的凤钗流苏静如止水。
见百官队列如仪,娄太后心头涌起一阵热浪,这是一场大战的开端,她有信心打胜,从她开口说出的第一个字,就是初胜的号角。
多么令人振奋,娄太后深吸一口气,只听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昭阳殿内外:
“几日前于铜雀台观兵,有幸听了丞相的一番陈词,言及乾坤有序、尊卑有道的至理,之后细细思量,本后着实受益匪浅。”娄太后道,一边扬眉看向杨愔,嘴角勾起一弯混沌难辨的笑意,“毕竟是一朝宰辅,丞相的心胸与见识果然超于常人。”
看到太后嘴角在笑,眼睛却毫无笑意,郑颐、燕子献和可朱天和均忐忑不安地瞥向杨愔。
“微臣在太后眼前饶舌,确实有无礼之处。但微臣言及之事皆是肺腑之言,得罪之处,望太后海涵。”杨愔拱手说道。
娄太后依然笑道:“丞相言重了。丞相之言字字如金,让人醍醐灌顶,怎会有得罪之处呢。”随后,从杨愔谦恭的脸上收回目光,“至于所言及的归政之事,这些天我再三思量,终于有了一个决断。”
提及“归政”,百官皆仰首望向娄太后。只见太后目光沉静如水,又朗声道:“退出朝堂、颐养天年是我期盼多年的夙愿。然而,年年期盼,岁岁忙碌,到如今一直无法身退。尤其近年来,陛下嗜酒如命,不幸染疾,时常不朝以致政事废弛,这不得不令本后忧心难眠。我身为一国太后,连同神武皇帝在时,已有十几年的参政姿质。眼下圣体欠安,政务碓彻,朝中不能没有主事,我身为太后,自以为责无旁贷。”
此言一出,百官面面相觑。
“故而今天,我在众卿面前表明心迹,除非追随神武皇帝而去,否则本后绝不退隐。”
娄太后字字铿锵,像一把沉重的鼓槌敲打在杨愔几个人的心头。
“太后——”杨愔发出一声哀求似的呼声。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娄太后道,“待下次早朝,我在昭阳殿等候诸位爱卿。退朝!”
言罢,娄太后立刻起身,款步向殿外走去。身旁的宫女、侍卫皆抬步相随。百官悉悉索索,亦是跟随太后而去。走出空旷的昭阳殿,穿过林立的宿卫军,娄太后嘴上噙着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她每一步都走得稳如磐石,每一步都走得地动山摇。身后越是物议如沸,娄太后心中就越是志满意得。
现在,就等那一剂虎狼之药了!
“妖后!”忽地一声呵斥,几个黑衣身影越过宿卫军闪现在娄太后眼前。
众人一阵惊呼,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为首的黑衣人大声喝道:“妖后,你意图把持朝政,祸乱朝纲。我今天替天行道,为陛下,为朝堂,为大齐出去你这祸患!”说罢,提剑向娄太后挥去。
“护驾!”青鸾忙冲上去向护着娄太后。
“啊!”的一声,黑衣人刀法如神,娄太后的左胳膊已经挨了一刀。
“宿卫军!”杨愔喊道。
不等宿卫军出动,宣训宫侍卫已经拔剑相向,将娄太后护在了身后。
“大胆狂徒,将他们拿下!”面对突发之事,杨愔显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指挥宣训宫侍卫与宿卫军联手,将黑衣人围剿。
黑衣人见态势不妙,也无抵抗之意,道:“我今天行刺,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要太后归政于陛下,就靠丞相及诸位大人了!”
“啊!”黑衣人挥刀插入自己的胸膛,鲜血顿时迸溅开来。
众人见状,纷纷侧目杨愔。
惊魂甫定的娄太后一手扶着宫娥,一手指着杨愔,声音微微发颤:“好啊!你们!杨愔,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派人行刺——”
“太后,微臣于此事绝无干系!”杨愔跪倒在娄太后眼前。
娄太后托着受伤的胳膊,声音气得发颤,道,“这几个狂徒的遗言分明是向你杨愔表白。想不到我不愿归政,竟让你们生出这么大的怨气。杨愔,你就这么恨我吗?陛下就这么恨我吗?我可不想为了权力丢了性命,去告诉陛下,我归政!”
“太后,不知是哪里来的乱臣贼子,作此谋逆之举。此事与臣等及陛下绝无干系!”杨愔再次拜倒,只是已经被气势汹汹的在娄太后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鲜血自凤袍袖口淋漓滴落,娄太后抚着伤口,嘴角隐隐显现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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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邺南城,昭阳殿,内景
“什么?!”高洋震怒,“竟然有这等事!刺客没能留下活口?”
“黑衣人当场自尽,事发突然,谁也没能料到。微臣审查这黑衣人,似乎是江湖野士,根本无从发落。”郑颐只觉得语气发虚,他已经隐隐感到太后的举动他们必然是招架不了了。
“这——”燕子献沉吟道,“微臣斗胆猜测,这会不会是太后的苦肉之计?”
“这招实在是高!”高洋道,“太后表示不归政随即遭到刺杀,人人都会以为是朕容不下太后继续训才下此毒手,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杨愔并不提“苦肉计”的话头,只是请罪道:“微臣有辱皇命,请陛下责罚。”
“天意如此!”高洋道,“太后遇刺,朕这次是躲不开了,必须要去向太后问安。到时如果太后趁机提起训政一事——”
“陛下,陛下别忘了‘归政’一事是微臣向太后提出的,与陛下无关!”杨愔提醒道。
高洋与杨愔对视了一眼,立刻会意,轻轻点点头,道:“朕便说之前不知道有朝臣向太后提出‘归政’这等不敬之事,定会严惩此人,请太后勿生怨愤,继续训政。”
“陛下!”杨愔微一沉吟,又开口道。
“丞相还有什么话说?”虽然事情紧急,可高洋深知杨愔再紧要关头的话是金玉良言,于是耐住性子要听完。
“陛下此番前去,只说要为太后侍疾,请求太后原谅刺客一事的失察之罪,在太后亲自说起‘归政’一事之前,陛下千万不要自己提‘归政’这两个字。”杨愔望着高洋,眼中透着政治交锋中的机敏与老辣。
“不错!不错!”高洋重复着这两个字,“刺客一事原本就与朕无关,朕不能因为外人怀疑朕就急着请太后训政来洗脱嫌疑,那反倒显得朕在心虚。”
杨愔望着高洋,颇有深意地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宣训宫!”高洋一声令下,整个昭阳殿的人随即跟随高洋出动,整个殿中霎时间变得空旷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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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邺北城,宣训宫,内景
“啊!”娄太后忍不住一声哀颤。
吟夏托着娄太后的左臂,青鸾小心翼翼地帮娄太后褪下袖子,赋秋托着已经褪下来的沉重的凤袍,几个宫娥动作轻柔地像是护着一个刚临世的婴儿,然而,还是弄疼了娄太后。
“他的尸首怎么样了?”终于脱掉了凤袍,娄太后感到一阵轻松,马上追问刺客的事。
“被杨大人带走了。”青鸾道。
“留意他会怎么办。如果他们将尸首随便一扔,那记得要我们的人悄悄为他收尸安葬。”吟夏帮娄太后穿好日常衣衫,娄太后缓缓坐定。
“太后放心,交给奴婢就好。”青鸾道。
“吟夏,去传太医了吗?”娄太后问道。
“太医马上就到。”吟夏道。
“太后,从尚药局开的药来看,太医们似乎对太后的病并不上心,我们不如从民间延请名医来诊治。”吟夏担忧地说道。
“不,宫外的名医我要请,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尚药局的太医来诊一诊。”娄太后笑道,“陛下一直躲着我,我看这次他怎么躲。我不仅要让陛下亲自请求见我,还要让他主动请我训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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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柏杜城,周军大营,白天,外景
宇文邕扶着元宗云奔向大帐。
“那个戴面具的齐兵——我记得你是从他手中找到的紫翎的玉佩是吗?”元宗云地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完全忘记了胳膊上的伤痛。
“玉佩是从一个戴面具的齐兵手中找到的,但是不知道今天这位是不是他。”宇文邕掀开营帐,两人踉踉跄跄走向坐榻。
“他似乎有意放过我们。”元宗云坐定后又说道,他望着宇文邕,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宇文邕帮他除去铠甲,挽起袖子,元宗云这才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先看看你的伤。”宇文邕拿起身旁地金疮药,有沉吟道,“他的确是有意刀下留情——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宇文邕微微皱起眉头,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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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柏杜城,齐军大营,内景,白天
紫翎的纤纤玉指轻轻触碰琴弦,琴弦发出细微的生涩的音质。
在硝烟战火中,还带着一张素琴,这样的雅兴可是不多见。
正巧侍女打着帘子进来,紫翎连忙起身道:“唐突了。”
襄荷一边将手中洗好的瓜果放到案上,一边笑道:“无妨,四郎君说了,这军帐里的东西,姑娘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战事这样吃紧,你们殿下也会有抚琴的雅兴?”紫翎款款坐下。
只听蕙枝道:“四郎君说,古有诸葛孔明在城头弹琴自若,以空城之计退司马懿之兵。如果现在我们兵力不敌,他可以以此琴效法诸葛先生诱退周军!”
“哈哈哈!”几个姑娘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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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柏杜城战场,外景,白天
“殿下,你慢点走,我们都要跟不上了!”高泽紧紧追着高长恭的步伐。
“这次大捷,真是让人胸怀激荡。我们赶紧回营休整几天,我快要散架了。”高长恭拂去挂在脸颊的一缕乱发,脚步又快了几分。几天鏖战催得他面色暗淡了许多,下颌也隐隐透出一些青色的胡茬。然而,美貌就是这样玄妙,在素面朝天,铅华无御,憔悴支离的疲态中,那容颜却越发得清晰可辨,仿佛触手可及得真实触感。
“我看四殿下是急着——”高泽笑道。
“不许乱说!”高远打断高泽,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待会儿我们去温泉!这一身血汗真让人受不了!”高长恭道。
“殿下!以往你在军营可没这么讲究!”高远恨不得将哑谜呼之欲出了。
“现在是谁开始胡说了?”高泽指着高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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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邺北城,宣训宫宫外,外景,白天
宣训宫外,正值艳阳高照,高洋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对于这场行刺,高演心中已经大致明白。他不急不躁地跪在高洋身后,默默地配合着这出戏。
身后的杨愔、郑颐、燕子献,连同身后的百官也免不了这份苦楚。
“母后遇刺,儿臣实为担忧,请母后允准儿臣侍疾,略表孝心。”高洋有一次朝宣训宫宫门喊道。
宣训宫们“吱嘎”一声打开,闪出赞春的身影。
“太后的伤,宫中自有奴婢照料,陛下请回吧,太后疲累,不想见任何人。”赞春一向是一副严肃的神色,现在面对高洋,脸上依然未见任何惧怕或谄媚之色。
“转告太后,刺客一事,实在朕的意料之外,恳求太后原谅朕的失察。”高洋道。
“是,奴婢定当转告太后。”赞春应道,随后也不多话,行礼后即刻回身离去。
太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刺,又恰好刚刚在宣布不归政之后。百官心头也一直在犯嘀咕,究竟是陛下的毒手,还是太后的苦肉之计?
可朱天和悄悄向身边的御医开口问道:“听说太后伤得很重?”
“太后伤在了左臂,伤口很深,差点就伤及要害。”尚药局的御医道。
“怪不得当时太后脸色煞白,看来那行刺的人真得下了毒手!”可朱天和唏嘘道。
“太后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御医也忍不住问道。
“说什么呢!”可朱天和慌忙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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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柏杜城,齐军军营,夜景。
苍穹湛蓝如朦胧细纱,星子铺满银河如倾倒出一斛细碎的水晶。高长恭仰面而卧,身下的干草晒了一整天暖烘烘透出清香。天上的星辰不断地眨着眼睛,高长恭盯着它们,一一指认它们的名字消遣时光。
紫翎掀开军帐,见高长恭独身一人,便抬步走向他。
身后传来脚步落在松软泥土上的沙沙声,高长恭转头便望见紫翎自身后悄然而至。
“紫翎姑娘!”高长恭赶忙坐起,可还未来得及起身,紫翎却挨着身边的干草坐了下来。
“小女紫翎,敢问公子大名?”紫翎盯着高长恭的眼睛,语气传出一定要得到答案的郑重。
“在下一介凡夫,不足挂齿。”高长恭道。
“四殿下!”虽然被拒绝,可是紫翎的傲气却不容自己有一丝沮丧,“殿下的名讳一字千金,紫翎领教了!”
高长恭转过话题,道:“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姑娘在沙场上的身手,倒是很有木兰的风采。”
“公子似乎很喜欢花木兰?”
“不错,木兰有报国的忠心,有念亲的孝心,这样的品格足以令须眉逊色。”高长恭笑道,随后他转向深不可测的星空,沉声吟道,“宿昔秉良弓,木兰从军征——”
紫翎望着高长恭微微皱起的眉头,明白了,他在吟诗。
高长恭一直望着湛蓝苍穹,又道:“去乡几万里,思亲托飞鸿——”
天上的星子似乎也听到了这几句伤感的辞,光芒闪耀,似是女子盈盈欲坠的粉泪。
“晓战穿金甲,夜会女儿梦——”高长恭似乎是进入了梦醉的状态,声音随着夜风盘旋显得有些飘渺了。
想不到眼前的男子竟有这样的细腻心肠,紫翎也听得入了迷。
起承转合,这最后一句要点题了。天上的星子似是都静默了,却又提起了精神,一颗颗都变得锃亮起来。
高长恭环视了无边的银河,每一颗星子都期待着注视着他。
高长恭浅浅一笑,将脸转向紫翎,缓缓吐出尾句:“弃功归田园,忠孝千载颂!”
夜风吹起紫翎肩头的长发,紫翎抬手将它挽住,笑道:“公子好文采。”
“承蒙夸奖!”被美人儿夸奖,高长恭心头抑制不住地漾过一丝自得,随后,又道,“邺城中有民间伶人作傩戏《踏谣娘》,讲的是河朔一苏姓男子,常醉后殴其妻。而其妻貌美善歌,将自己的遭遇谱成词曲,传唱倾诉。戏中有歌,有舞,有角抵戏,情态动人,广受好评。试想,如果能将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编成傩戏,有歌,有舞,有招式,还有细腻动人的忠孝情愫,当是多么酣畅淋漓,引人入胜!”
紫翎在高长恭的描述中听得如痴如醉,半响,才赞道:“公子好妙思!”
高长恭听后将脸转向紫翎,道:“娇妹妹,回家过你的琴棋书画的日子吧。别再乔装上战场了,木兰的英勇,反过来是一朝人民的被逼应战的无奈,还牵挂着父母姐弟的担忧,实在让人心疼!”
没想到高长恭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紫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高长恭的眼睛却如一汪止水般平静,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姑娘,已是戌时三刻,该休息了。”夜风送来蕙枝的声音。
紫翎赶忙起身,高长恭也意态闲闲地站起来。沐浴在皎洁的月色里,他的面容越发的白皙无瑕。
“公子也早些安歇吧。”紫翎微微屈膝。
“劳烦姑娘挂念。”高长恭笑道,
“我们回去吧,姑娘。”蕙枝一边说着,慧黠的目光一边扫过高长恭。
夜色寂寂,风声微微,高长恭目送紫翎离去,月光勾勒出她翩跹的身影,像是刻在了他的心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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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邺北城,宣训宫,内景,夜晚
多支灯的火焰荧荧跃动着,龙泉青瓷莲花香炉中青烟四溢。娄太后仰面静卧,青鸾在榻边为她换药。虽然胳膊上依然是灼灼痛感,娄太后面容上却显现出陶陶然微醺的神色——经历了政敌的讨伐、多日的筹谋和白天的刀光剑影,此刻终于能放下心中的负担,享受难得的放松与惬意了。
尽管受了伤,但是做大事者怎么能惜身,政治斗争中总避免不了流血的代价。何况只是一点点小伤,换来巩固训政的权力,实在划算极了。
“太后!”帘外传来赞春的声音,她脚步轻轻走到帷帘前,“太后,陛下在宫门外等候多时,现在还没回宫。”
“传我的话下去,请陛下回宫,并且传令下去等斛律将军班师回朝我将宴请功臣,请百官都到场,到那时我再与大家做个诀别。”隔着帷帘,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太后的身影,更显得她的话深不可测。
“是!”赞春应道,即刻去传话了。
“太后,您真得要归政吗?陛下今天率百官来探病,为什么太后不传召召见,正好告知陛下丞相向太后提过‘归政’的事,陛下碍于孝道,定会驳回丞相的提议,这样太后‘训政’一事不就水到渠成的有了结果了?”青鸾不解地问道。
“丫头,你很聪明!”娄太后望着青鸾露出赞赏的语气,“但是,这件事还可以办得更妥帖更漂亮!宣训宫这个地方太小,人也太少。我想还是等斛律将军班师回朝举行庆功大典那天——为功臣庆功陛下不会不到场,到那时我再提起‘归政’,这样陛下会在文武百官面前亲自驳回‘归政’的话——既然天子已经亲口求太后训政——”
青鸾包扎好伤口,顺势道:“那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再提请太后归政这样的话了。”
娄太后抬手抚着青鸾的乌发,神情中充满赞赏与怜爱。
“要我归政,笑话!付出了这些年的心血我怎么能归政!这次,我赢定了。”娄太后靠在枕上,慢慢得合上眼,心中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