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挥斥方遒,风生水起,骂声横飞。
我不理解于鹏为什么那么勇敢去敲那口破炮弹壳钟,杂乱无章的敲打着,瞬间将几个教室的学生敲炸了锅。
当时还是暑假期间,在学校的只要悲催的初三可怜虫们,他们似乎慵懒着从教室里探出头来,这个时刻响起乱铃是违反常规的,当时也就是刚吃过午饭,可怜虫们都窝在课桌上打盹。
于鹏冲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喊:“今天我们要罢课!”说完,他拉起课桌向教室外就走,瞬间整个教室沸腾起来。
那个夏天,整个校园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校方为了能提高升学率,恨不得把学生脑袋拉开口子往里面灌,恨不得把每一个学生都赶入重点高中。而我们那些年本该属于我们的是什么呢?乐观、活泼似乎离我们很遥远,那时候我们的前途没得选择,中师中专学校分数线高的吓人,因为那个时候是可以直接被国家安置的。那种两年之后就可以成为人民教师,人民干部的选择,曾几何时对农家孩子来说是多么诱人。而你上高中这条路呢,就注定你的家庭要为你的学费在操碎三年的心,并且正在赌一个不靠谱的未来。那一刻,我们才发现,大学对我们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多么遥远的梦。
从乡村走出来的孩子都知道,我们的中考是压抑的,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了对人生方向的选择!而那时速成人才的提倡,很多作为农村家庭的孩子逼不得已选择了提前就业减轻家里负担,这样的选择不知道又为国家耽误了多少本来可以升入大学的高等人才!而更可悲的是,很多学子用三到五年的初三复读,去换取一张中师的入学通知书。
说了这么多,你该理解当年那些可怜虫们是多么的压抑与崩溃吧!就像儿时做爆米花的那个烧锅一样,一旦突然打开,瞬间爆破,震耳发聩!
而于鹏恰恰是那个一脚踹翻烧锅的家伙,他点燃了那些年的憋屈,点燃了那些年的轻狂,点燃了芙蓉镇学生和校方之间矛盾的导火索。那是一种青春被压制的反抗,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
而再加上贾六那次伙房斗殴事件,那段日子早就成了学校的焦点,虽然大家很多人表面不说,却都很清楚贾六是为了所有同学的利益才出的手。在那时候,贾六勇敢且叛逆的行为无疑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他无疑也为许多被伙房师傅敲过手、喝过带老鼠屎米汤的学生们出了一口恶气。总之,一切的巧合加上于鹏这个学生会奇葩会长的呼吁,导火索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点燃了!
史泰龙带着那些老师们赶到的时候,我们的教室门前早已经聚拢了二百多号人,并不仅仅是我们四班的,其他班级也有勇敢的或凑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加入进去。
课桌被高高的垒起来,像一座擂台,下面早有那些混校园的傻小子疯丫头们拿着脸盆、刷牙缸子起哄的在敲打着。
我和于鹏站在高台的上面,远远的能望到没有围墙的操场,望到大路上来往的行人。
马雪玲和欧阳他们在下边呼喊我,从我和于鹏开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一直在阻止着我们。
亦或许在那个闭塞的学校,去做这种欺师灭祖,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对很多诸如马雪玲以及很多乖学生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你们俩别做傻事?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贾六吗?”马雪玲喊着。
“我们不仅仅为了贾六,我们为的是公道!”于鹏高喊着。
欧阳并没有像马雪玲那样去劝我们,反而是一脸微笑的望着我,对我和于鹏这种选择并没有说什么!我本来以为欧阳会站出来去阻止我,可是她没有,我竟有点说不出的滋味来。
而最让人纠结的是,她一会竟然离开了人群,奔教导处那里去了。
史泰龙校长一直以铁腕治校著称,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发生这种亘古未闻、前所未有的学生罢课风波,无异于奇耻大辱。
孟老师喊我们下来的时候,于鹏几句理论反倒让下边那些男生们更加起哄了,甚至于有几个男生也壮着胆子爬上了高台。而史泰龙那一刻却一直铁青着脸望着我们,不作言语。
“行了,于鹏、凌杰,开始做大事了?”秦超和他那帮混小子也来凑热闹,墨镜比划着二五八万的嘚瑟。
“秦超,你甭在那嘚瑟!你好歹也是混校园的,想玩的话就爬上来,甭让哥们瞧不起你!”我索性在高台上挖苦秦超,我感觉应该把他拉进这场风波中,诚然他不会将我的激将法当回事。
“你甭胡扯我,我可是好学生,谁像你们老给学校添麻烦!”
“你行了,瞅你那脸皮,哎哟喂,一直知道你不要脸,原来还真不要脸呀!”
下边那些起哄的学生瞬间一阵哄笑,把秦超一时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还反了天了,都给我下来!于鹏,这主意也就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你能不能把你的那份心思全放到学习上?”史泰龙终于开口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眉目间顺便多了些许微笑与肯定的端倪出来。
“就是,咋就不走正道呢?像我们好好做祖国的花骨朵多好?”秦超极度无耻的在史泰龙旁边献媚,似乎有点肆无忌惮的样子。
“你谁呀?走一边去!秦超,你花骨朵吗?你长蔫了吧你?”秦超的话并没有招来史泰龙的赞许,反倒被史泰龙训戒一顿。
下边哗的一声笑翻了场,秦超吐了一下舌头赤红着脸走开了。远处,陈澍和欧阳跑来,他们的身后紧跟着贾六他们一家三口。
欧阳向我调皮的使了一下眼色,让我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后,和陈澍躲在人群后面。
贾叔贾婶已经老泪纵横,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许久,指着贾六鼻子骂:“你王八犊子,你现在知足了?你一个人闹还不够,难道还要连累于鹏、凌杰他们吗?”
说完,脱下鞋来就要去打贾六。贾婶哭着把贾六护在背后,泣不成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贾叔一声长叹怔怔呆在那里,顷刻,穿上鞋来,懊恼蹲下身去,再不做声。
那一刻,全场都静了下来,虽然都没有说出身,却隐约一种悲恸匆匆奔涌将我们淹没、淹没最终窒息着······
那时的记忆似乎逐渐模糊着,在眼前扑朔迷离,那些叫喊声,那些年稚嫩的热情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