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八个体型差不多,又身高脸庞各异的男人,整整齐齐杵在院子里,并向子玉跪拜行礼的时候,院子里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八个人的名字各不相同,却有一个共同点,由数字组成。按年龄算,老大与黄敬杰差不多,叫丁一,那就是姓丁。老二姓泓,以此类推,下面是吴三、林四、夏五、海六、林七、宁八。
八个人一下子涌入,院里人三天了才慢慢分得清他们,而他们的武功,让君眉苏景秋这些护院羡慕的都有点嫉妒。
就在他们来的那日,子玉收到了平西王的宴请帖子,新年的除夕夜在平西王府与两军的众位将军欢宴至元旦日。
一整晚的酒宴,子玉一听就头疼,他以前在府里是饮酒无度,但在军中很自律,又因身体亏损过,已经不那么嗜酒。
黄敬杰瞥了请帖一眼,说道:“别去了,人多眼杂,万一混进刺客,你可是被刺杀过两次了。”
他这一劝,子玉反倒决定去了,正因摸不透是谁的势力,以往都是事发突然,如果早有防备,也许就能查到线索。
于是,去平西王府赴宴的人选定了,原府中的人一概没用,人多反而令人戒备。明面上就只有黄敬杰和大顺随行,丁一等人作为侍卫,在暗处监视。
另外还带了一名黑风口的年轻军医,子玉宣称有病,又不想驳了平西王面子,军医随行就可理解了。实际上,这一行人武功没的说,就怕防不胜防的下毒,把住这一关才不吃亏。而这名军医欧阳殊曾在万春谷学过十年医毒术,又与子玉这帮人亲近,才欣然前往。
新年到了,又是命运多舛的一年。
圣元的新年在风雨前夕到来,人间盛景依然五彩缤纷,但人却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人能留住景,也没有景能留住人。
在京都刑部大牢,一间特殊的房间,不像犯人的犯人霍少郡,就居住在这里,远离阴暗潮湿、狭小逼仄的牢房,相比下,这里就是天堂了。
宽敞的窗户,整齐的桌椅,一张不大却干干净净的木床。连桌上都摆着笔墨纸张。除了窗外的铁柱,和远处看得见的高大狱墙,没人觉得它是关押囚犯的牢房。
这间屋子向阳,采光好,还暖和,加上火盆里烧的是宫里才有的上好银炭。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少郡没觉得有何不好,她就猜到是这种待遇,所以就来了。没了自由,在她来说就是残酷惩罚了。
胖胖的中年狱卒领着显贵进来,显贵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身后一溜内侍的手里都没闲着。
显贵走到少郡的房前,看着狱卒道:“李簑,皇上嘱咐的,都做了吗?”
“回大总管,小的都是按皇上说的在做,霍小姐一应用度都是小的亲自操办。”
李簑说着开了屋门的锁。
显贵进屋,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后边人鱼贯而入,很快桌上就堆了一摞东西。
“这些都是皇上的赏赐,皇上还说,让霍小姐画一幅观音像,为皇后娘娘和皇子祈福。”
少郡看一眼依次打开的礼盒,都是些姑娘家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还有一套女子的外裳,鹅黄色织锦,白梅掐银绣,深色滚边绣着祥云,交领宽袖,端庄稳重。中衣是银红色,胸前绣凤栖梧桐,下面百褶罗裙。她都能想象出,那交领掩住的是若隐若现的凤凰,这皇上,也真是直率。
自从少郡入狱,第二日便一道圣旨撤了她的丞相职,一撸到底,贬为庶民,并且终生监禁。她的身份也曝光,圣元孤儿,霍思成是养父,因隐瞒女子身份,如今她与霍思成继父子关系也不成立,已经是孤家寡人。
自此,她与生父母,养父母,都不再牵连,霍公子成了霍小姐,也与赫连府毫无瓜葛。从此斩断尘缘,她对长京也不再留恋。
皇上的处置,官员也算满意,总算清净了。皇上就开始一件件往牢里送东西,吃的少郡留下,用的都退回了,言自己是囚犯,不宜奢侈。
这次,鲍硕就跟显贵立了军令状,要么让少郡收下,要么他也坐牢,别回来了。
显贵这次就是央求,也要让少郡收了:“霍小姐,您就可怜可怜奴才,收下吧,这可是皇上亲自挑选督制,算是过年的礼物,您要不收,奴才这年也就甭过了。”
少郡只好收了,回道:“你回皇上,民女会为皇后皇子作画祈福。”
宫中的人刚走,婉婷领着莺儿,和兰湮一起来了,后面跟着两个秦府小厮,背着包袱,提着食盒。还提着几挂爆竹。
“姐姐!这是谁送的,比我们还早。”
兰湮看着一桌子的东西道。
“是宫里的,我本不想收,总管说,我要不收,他得坐牢,所以就勉为其难咯。”
婉婷走到桌前,掀掀盒盖:“这怕是正宫娘娘穿的吧,啧啧!”她一脸鄙夷:“皇兄这是见异思迁,皇家无情,这可是说的他了,皇后还替他怀着儿子哪。”
少郡知道子媗昏迷的事保密,大多不知道,也没提及,岔开话题道:“你们这是来这过年了?”
“可不,”兰湮道:“府里没人了,老丞相被霍先生请去了,我们就到你这儿来了,还是姐妹们一起痛快。”
少郡知道,如今秦府君眉带一半人走了,爷爷也是有意躲出去,让婉婷来跟自己作伴。自己入狱后,秦府也解了封,但没了往日的温馨气氛。
少郡问:“爷爷还好吗?”
“面上看着还好,就是没了心气儿,好在梁丞相和霍先生没断来往,聊起来还蛮高兴地。”
少郡知道,这一世难以让亲人圆满,她叹了口气,转而道:“你们带的什么?今晚守岁,有好酒么?”
“当然,保管让姐姐们满意。”兰湮让小厮放下包裹和食盒:“你们先回府和他们过年吧,明早再来接。”
于是,少郡让狱卒锁上门,仨姐妹开始布置。
兰湮一股脑把桌上的东西堆到地上,然后打开府里那个最大的食盒,里面荤素都有,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而且开花的馒头都是含着红色花蕊。
“还有,还有,”兰湮把几条红绸扯出:“牢里晦气,让你沾沾喜气。”
她瞅了下屋子,犯愁,挂哪儿呢?
婉婷道:“最好是门口,前廊。”
少郡噗嗤笑了:“你以为是好人家呢,这里是大牢,有那前廊,还能关个人呢。给我吧,我来。”
她看看门外无人,一个瞬移出了屋子,三五下就把红绸挂在门框上的号牌上。瞬间回来道:“好了,开席吧。”
婉婷两人看的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到魂儿。
“天哪,姐,怪不得你说要做牢,这坐牢和外面没差别啊!”
婉婷脑子活,她瞬间领悟,小声道:“姐姐是没打算在这里待久了?”
少郡按按自己嘴唇:“一会儿说,湮儿,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