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浴缸里,两条笔直的腿随意搭在沿壁上,白色泡沫浮在腿间,氤氲水汽使人昏沉,门外疏影摇晃,门锁细微轻响;闭上眼睛,回忆如期而临,底色是那道克制的亲 吻。
……
“有三个好消息和三个坏消息,”阿甜举手,“我想先说好消息!”
“不如先说说坏消息吧。”阿晴懒洋洋地建议。
二人望向我。
“听她的吧。”我示意先讲坏消息,果然换来阿甜抗拒的表情,并略带幽怨地嗔了我一眼。
“阿暮你会后悔的,这第一个坏消息就关于你,啊,阿暮,你的校花地位受到挑战啦,”她浮夸地作出痛惜状,“消息确凿无疑哦,都传开了,阿暮,你不再是唯一的校花了,开心吗?”
传开了?那为什么没传到我的耳朵?不过话虽如此,情况我却早有预料,毕竟……
阿甜依旧维持着那副欠揍的表情,转过脸看向阿晴,道:“晴姐,人家也不想说的,是你自己要求的哦。先采访一下!你知道作为校花需要承受什么嘛?”
“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应该承受不了呢。”阿晴歪头笑着配合小戏精。
“啊?你知道了吗?”
“这种事想不知道也很难吧,毕竟就连阿甜你每次望向我的目光……也都是带着满满爱意的哦。”她如此回应阿甜。
“晴姐!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啊!”阿甜慌了,又不敢看我。
“最后一个坏消息,说说吧,我猜跟你有关。”我催促道。
“嘿!阿暮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跟你们两个校花呆在一起,我都成空气了!哼,人人都看不见空气,人人都想成为空气!”阿甜义愤填膺。
三人结束了短暂的闲暇时光,重新投入到各自的学习计划中去。学习时间很难熬吗?不,难熬的只有那些无意义的自怨自艾,或许还有循环无止的白日空想,而这些并不被划到学习中,我们应该活在现实中。
“有些渴了……”阿晴出声。
“呃,我也有点,那我去买水!”阿甜自告奋勇,刚起身却被一只手按下,她抬头。
“做你的数学题。”
走在路上,我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本地的图书馆都没有设饮水点,很快我想通了,属实没有这个必要;人都是需要自我调节的,像机器工作之后也需要降温,而一段不长不短买水的路程显然就为此考虑;生活中到处都是这样的细节,源于有心人的良苦用心,但我只想出去透透气,做个白日空想家。
阿甜口中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实则一体同源,我被阿晴分去了校花的光环,但同时她往后的生活将被订穿在画展的墙上,供各色人等赏评。人对美总是格外狂热的,尤其是超乎寻常的所谓神秘,而人们欲彰存在感的那颗寂寞的灵魂在深夜 总 会痛苦不甘,压抑之后便催生了无穷无尽的欲望,窥视欲、表达欲、陷入虚假的自得意满,洋洋得意,最后以至沦为常人,常人为以自为,常人笑以自笑,常人厌以自厌,常人死……
阿甜什么也不会失去,她会得到很多。
一声轻响打断了阿甜此时的动作,但她余势未消,仍旧循着那人退开的红唇凑上去,直到恍然意识身后站着的我,僵了躯体。阿晴拿着卷子退回到座位上,对我抱以一笑,没有解释什么。我点点头,将水放稳后,顺势抽出僵坐着的阿甜面前的数学试卷,检查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攥住试卷,用力往后拉却纹丝不动,我缓缓松开手,试卷被塞进书包里,连同桌上的文具书本也胡乱扫进去,书包拉链敞开着,被阿甜死死攥住,她垂着头道出一句“对不起”,冲进了最近一排的书架后,消失不见了……
面前递过来一张英语试卷,素白手指一拂而过,标题的上方一行优美的手写体如是标注——“Beginning of the story,beginning of the history”
“要我写卷子?”我忽视掉某人的作妖。
“剩下的时间还有很长,不要浪费了。”阿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不得不说,这确实将她的娇艳动人给掩藏了大半……她之前面对阿甜时展露出的神情,又是怎样的呢?
我低头做着卷子。
“下午要去放松放松吗?我请你去打羽毛球。”
“做完卷子再说。”我回她。
一道以腕施巧的扣球落点刁钻,我堪堪挑过网,但已来不及回防了,挑高球落在我的后场;我弯腰捡球,平平无奇地发了过去,对面人轻重缓急拿捏地恰到好处,我似乎牢牢被她掌控着,每一步都力不从心、不遂心意;发球,几个回合后,捡球,发球,捡球,我如此挑战着对面那堪称不败的神话。
到此,我不禁要疑问,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我小看了她,或者说,我太自负于自己的体育能力了,即便我远远算不上会打羽毛球。但我的脚步、反应、弹跳与体力让我不愿服输,阿晴也并非没有弱点,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她的动作并不流畅,所仰仗的仅仅只是清晰的思路,当然有可能对付我还不值得她用全力,不过,这是个机会。
我接过一球,但却并没有如她所愿落在预点,结果就是球差点出界,但她也确实丢掉一分。她捡球,发了一道弧度优美、但显得轻飘飘的球,立马迎来我一记暴扣,完了,我好像犯规了……但球还是被她接住,稳稳落在我的脚边,她则倒在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我犯规了,不好意思。”我走近,从阿甜怀里接过她抱起来,走向休息区。
“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不来吗?”阿晴没理我,转而向身后亦步亦趋的阿甜询问道。
“……我想来。”
“哼,口不对心。”阿晴坐下后踩掉右脚的运动鞋,曲起腿,我蹲下身帮她查看伤势,手掌刚触到她的脚腕就感觉到了异常,明明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运动,但她的四肢为什么一片冰凉?我抬头直视她的双眼,她眉眼一弯,露出颇风情万种的一笑,我注意到她脸上也只有薄薄一层细汗,显然这不正常。
“看我干嘛?想帮我捏脚啊?那你捏啊。”手中的脚腕不安分地扭动着,阿甜也困惑地看着我。
“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冷静道。
“你真敏锐,放心,死不了,只是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保持应有的活力罢了,老毛病啦。”
我低头,脚踝有些微红,问题不大。
“所以这就是你打球动作不协调的原因?”
“哼哼哼,你在想什么呢?那纯粹是你太菜了,尽耍些歪门邪道,我遇菜则菜,”她发现阿甜始终一言不发,尴尬地站在旁边,便向我挑眉,“……别只顾着逗我开心,我这边没你的事了。”
她推开我,自己揉起了脚踝。
“阿暮……”
我把拍子递给阿甜,示意她没什么好说的,较量一场吧。事实证明我错了,如果说阿晴是个头脑经验派,那我下一个对手就是纯粹碾压的实力技术派。
在阿甜手下,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每球竟然走不过两个回合就势必会被扣杀,我尝试压低弧线,但她幅度小而精准的抖腕平抽球防不胜防,最后,我只能祭出犯规打法,但往往会被她暴力化解,反戈一击。
阿甜啊阿甜,你到底有多恨我啊。身后贴上来一具身躯,手中的拍子被阿晴夺走,赶我凉快去了。
“晴姐,你脚不疼了吗?”阿甜有些畏缩,像是不敢用全力。
“疼啊,阿甜,你可得手下留情了,不要像对待某人那样对我哦。”阿晴跺了跺脚,示意没什么问题,但嘴瘾还是要过的。
技术派和头脑派之间的争斗,谁的赢面更大一点呢?显然阿晴不是对手,尽管她和我打的时候也确实没用全力就是了。很多体育运动不比其他可以取巧之技,绝对的实力才最有话语权,头脑最多只能增添胜机,却决定不了胜负。这一点,我从小便深有体会。
场上,两人酣畅淋漓地较量着,我在偷学技艺的同时也不忘以画家的视角去观察、去记忆,阿晴这个人,身上又有什么独一无二的特质呢?也许是……脆弱。
我快步走过去,一把搂住了她柔媚的身躯,果然如我所料,她立刻柔弱无骨般倚靠在我身上,精力透支,眼皮微阖。阿甜赶忙跑了过来。
“……真好,多久没这么尽兴了,”她躺在我怀里,慰叹着,阿甜伸手试着她的体温,大为惊诧。
“还会有下次吗?”她抓住我的领口。
“没有下次了,别想了。”我看着她虚弱的脸,却透出一种不可方物的美艳来,“现在,怎么回去呢?”
“我早就打过电话了,司机应该正在外面等我,可惜,和你们不顺路哦,但可以稍微麻烦将我送上车吗……”
平时与我单独在一起的阿甜,总会挽着我的胳膊,变着法儿地借机吻我,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我将落后一步的她拉近身边,恢复到平日里的距离。
我和你之间也许会有千言万语,但不是现在,你现在只需要吻我,动情地亲 吻我,别的都不重要。
阿甜勾住我的后颈,与我亲 吻在一起。
“阿暮……今晚我想要爱你。”
……
门还是被打开,她走了进来,带着凉意的手指握住了我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