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已故学姐的名字,其实我也听过很多版本,但“周玉婷”从未听闻。
“听说了,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随后,学姐的表情与其说是困惑,不如说是惊讶吧。
“我们其实不知道详情。”
“这样啊……”学姐发出沉吟。
要是知道才不正常吧?我们又不是摩萨德。
“请问玉婷学姐真的是自杀吗?”我又问。
“不是,她死于交通事故。”她的语气非常平淡。
这首先让我很惊奇,那些满天飞的关于自杀的谣言,加重了我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感。
其次也让我觉得很奇怪。她对玉婷学姐直呼其名,让我一时猜不透她们的关系,不过有的女生就算很亲密也会直呼其名,总之就是很复杂。另外是她的语气,这样到底是说明她和玉婷学姐关系一般呢?还是正因关系亲密,接受了现实才这样子呢?
虽然有些不礼貌,如果孙洋死了,我会是个怎么样的心情?会以怎样的语气陈述这个事实呢?
“对此,我们感到非常难过。”
“请节哀。”孙洋附和道。
学姐只是摇摇头,似乎想表达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于是我再次问出:“那学姐找我们什么事呢?”
我们不认识已故的玉婷学姐,也不知道任何详情,消息来源并非官方,也曾认为此事与我们无关……
找我们能干什么?这是我们头顶上比考试过程中遇到难题时还要大的疑惑。
“周玉婷的死亡跟自行车有关,而你们前天也在打扫车棚旁边的地方吧?”
前天是玉婷学姐的死亡时间。
玉婷学姐的死亡与自行车有关,难道是有人用自行车撞死她了吗?并且那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是,撞上自行车会致命吗?还是说,被自行车撞出去,结果又飞来横祸?真惨啊……
还有,我们的打扫工作又怎么了?
“对的,但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周玉婷是走读生,平时上下学都是骑自行车,不过那天自行车出现了问题,不能骑回去了,所以……”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好像只是在转述事实而已。
“哦,我懂了。”孙洋马上说,“如果正常骑自行车回去,玉婷学姐就可能不会出事了,对吧?”
学姐点了点头,又说:“对的,那天晚自习结束以后,她发现自行车有问题,只能用公交加步行的形式回去,这样会慢得多,而且就是在下了公交之后走路那会儿出的事。”
这是一所寄宿式高中。我经常羡慕走读生比我们住宿生自由,但其实他们上下学很辛苦,甚至很危险……
“那么,自行车出现的问题是什么?”
“后胎没气了。”
“没气了?”
“是的,应该是被人放掉了。”
非常恶劣的行为。
“哦,傍晚玉婷学姐骑车来学校时好好的,所以就怀疑,是之后被人放了气。”孙洋这样说。
“对,就是这样,我记得那天周玉婷傍晚来得挺早的,应该是你们刚去打扫的时候就来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找我们的理由,我们这群扫地僧在车棚旁边进行了十几分钟的工作,或许某人某时能不经意间发现作案人员。说实在的,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原来就跟记不起的知识点一样印象模糊的已故学姐,瞬间让我感觉亲近很多。
“是嘛,那交通事故也是有意为之的吗?”
“这倒不确定。”
“不确定?”
“因为肇事者没有逃逸,相反很真诚地请求原谅,并给予了赔偿。”
“如果有意的,可能跟那个放气的家伙串通了。如果不是有意的,难道只是想让玉婷学姐不能骑车回家,然后还要带充气筒过来吗?仅此而已吗?”孙洋不解地问道。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学姐很直接地坦白。
“对了,学姐,你是想要知道我们是否发现有人靠近那辆自行车吧?”
“没错。”
“那能不能带我们去确认是哪一辆呢?”我继续问。
车棚里的自行车太多啦,到底是哪一辆被动了手脚?
“正有此意。”
孙洋对我的提议没有意见,本来以为他会嫌麻烦的呢,看来还是多少引起他一点兴趣。于是我们就向车棚出发了,可以说,几乎是故地重游。
路上,我随便找起了话题:“对了,能否请教学姐你的姓名呢?”
学姐随即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忘了这事吧,然后说:“我叫杨安琪。”
这个名字我非常熟悉,杨安琪曾经获得了省级的作文大赛奖项,很了不起,她的作文经常被语文老师们表扬,甚至被我们传阅学习。但听说她有些高傲,从刚刚的对话我能感受些许。
“学姐,原来是你啊,久仰大名!”
她摆了摆手,似乎表示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哎,热脸贴冷屁股了。
后来孙洋又问:“学姐为什么要帮她找出那个家伙呢?”
她们两个关系很好吧!我这样暗想。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那晚看见她出校门时竟然没骑自行车,结果就出事了,感觉她也挺悲惨的。后来发现原来是后胎被人放了气,不然她应该还活着吧?哎,说这么多,就是一种好奇心使然吧。”
“你们的关系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一般的关系,点头之交的程度。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话,但不至于谈天说地。她很有朝气,很活泼,是个人很好的女生……哦对了,她其实是副班长,有几次搞活动我有帮忙,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接触了。”
“这样啊……”
她的回答非常出乎我的意料。
很快来到车棚,我们看到了整齐摆放着的自行车,各式各样。安琪学姐径直地朝前走去,似乎认准了某个目标,然后她指着一辆非常朴实无华的自行车,喊道:“就是这一辆了。”
我们跟了过来,站在这辆自行车的中部,左右察看,通过它的外表,可以看出玉婷学姐非常爱护。而且,在龙头位置,贴了一张写了“行车安全”的纸,只要坐上来就很明显可以看见这张纸,原来玉婷学姐是有这种爱好的人吗?我想,孙洋这家伙骑上去肯定很违和,当然,我也一样。
“怎么样?其实我找你们也就这么一件事——打扫期间有没有发现靠近这辆自行车的可疑人员?”
唔……这……
“很难说,因为我们是来打扫的,不是来看守车棚的。”孙洋果决地表态。
那样子好像在说:“我可是很认真打扫的!”
“对呀,学姐,车棚那时人来人往,很难留意到。”
盯着车棚看,想想就很无聊,而且还会被认为是在怠工。
“也是……”
“对了,学姐,跟我俩一起打扫的还有四位女生,她们打扫的位置比我俩更靠近车棚,或许能……”
“也没有。”她否定我,“我中午就问过她们了,她们也没留意。”
原来我俩是最后被问的。说没留意才是正常情况,谁知道会有个家伙偷偷给别人自行车的后胎放气啊?
“其实吧,问我们也没多大作用。”
“不是说我们没留意,”孙洋看见我和学姐疑惑的表情,于是解释,“你们想啊,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肯定是没人的时候做才好吧?”
“……”
“再怎么说,我们打扫公共地区时就在旁边待上十几分钟,那家伙肯定担心被我们几个不经意间看见,虽然最后结果是我们都没留意,但对作案人员来说,这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你说得很对。”
“嗯……”学姐不知道在犹豫着什么。
“最好的犯案时机就是等车棚没人,或者说走读生都差不多全部回校的时候,应该是晚自习时吧。”
晚自习时就算是课间也很少有人接近车棚,这就很容易得手。
“确实有可能。”
“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很大的推测而已。”孙洋说,“毕竟我们也没留意到可疑人员,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搞的,我也无从得知。”
“是吗……”
“既然是玉婷学姐骑来学校之后才被故意放气的,那之后的时间都可能犯案,冒险去放气的可能也不能排除,如果你真的想查出来,请不要局限于我的推测。”
不要漏掉些许可能,哪怕是一丁点几率。想不到孙洋还是挺谨慎的呢。
“我明白了。”学姐答道。
“学姐,真的对不起!”我见状直接道歉,“还麻烦你带我们来这么一趟……”
“没关系,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毕竟我最后还是会带你们来这里的。谢谢你们!”
明明没有做什么还被感谢,心里很不踏实。
“对了,学姐。”孙洋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事?”
“其实我很喜欢你写的作文……”
“我还以为你说喜欢我呢……”学姐有些心直口快地打断他。
孙洋的颜值应该算中上吧,不过学姐估计不接受比自己年龄小的,况且,被孙洋这样的人喜欢,应该挺困扰的。
“不是啦,是作文!能读的,每一篇我都没有错过,甚至反复好几遍,其实也算个粉丝吧,能不能请你帮我签个名呢?”
呃,要形容的话,孙洋是个几乎与感性无缘的家伙……
学姐听完捂着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然后问:“那你有笔和纸吗?”
“哦,我有笔。”见状我说道,并递了过去。
“那就签在我的单词小本上吧。”
孙洋口袋经常放着那本比口袋书还小的单词小本,学英语倒是挺勤快的。
接下来,学姐接过单词小本,刷刷地签名。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在问:“你也要吗?”
我摇摇头,然后她好像有些不高兴。我随后便把目光看向她的签名,毕竟还是学生,没有什么花式签名手法,“杨安琪”三个字与她平时的书写应该没什么不同。
“嗯,学姐,我们先告辞了。还有,谢谢你的签名!”
就这样,我们踩着夜晚到来前最后一点夕阳道别了安琪学姐。
玉婷学姐因交通事故离世的事情,非常机缘巧合地与我俩搭上关系。有些事情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都是无准备之仗,正因如此,我们才有冲破无聊的或是精彩或是离奇的生活。
玉婷学姐的离世和安琪学姐来找我们这两件事,也具备了上述的某种性质。
或许孙洋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所以他之后才会指着他那本单词小本上的签名十分自信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她就是那个她自己要找的犯案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