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前天高二年级有个学姐死了。
在学校，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出，似乎很容易产生偏离的势头，议论的人多了，失真的成分也会变多，因此我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就是其中的真相。
比较普遍的说法是自 杀，大家似乎把这与习以为常的社会现象联系起来了。对于自 杀的原因，人们大多认为是失恋或者学习压力，但有人说她根本没男朋友，也有人说她成绩很拔尖。真是的，成绩好也不一定代表没有学习压力啊。很多人放弃对自 杀的原因做过多推测，估计是像我一样不了解学姐那个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备受关注的竟是学姐的死因。有人认为是上吊，有人认为是服毒，也有人认为是跳河，总之有很多版本。
对于此事，我的朋友孙洋评价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家伙也算风趣之人，但大部分时间都散发着冰冷的气场，把他形容成“淡漠”或许比“冷淡”更合适吧。还有，他总是不苟言笑，一副冷眼待人的模样，好像在观察什么似的。如果有人跟我说:“你朋友有点奇怪呢！”我一定举双手赞成。
对了，有一次我问及他的职业目标，结果他说想当警察。
让我震惊又讶异:“你这种冰冷的家伙也会想为社会维护正义啊？”
“不，”他摇头否定，“我只是很喜欢怀疑别人。”
听完我再次瞪大双眼，后来想想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会做这种解释就像考试失意了会伤心一样自然。孙洋就是这样的人，他平时的模样可见一斑。
“你的看法呢，林凯？”孙洋停下手中的扫帚问我。
迎着略带倦意的昏红夕阳，一行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四位女生，正在打扫公共地区。
这是学校分配给各班的校园打扫工作，我们班负责自行车车棚旁边的那块地方。清扫的目标除了落叶就是落叶，不过不用特别清扫尘土这一点确实值得感激。自行车车棚的主要成员是走读生，当然也有一些热衷低碳的老师。在我们现在打扫期间，车棚人来人往，基本是返回学校的，骑车经过我们时放慢速度这一点很不赖。
“对什么的看法？”
“对象是‘学姐事件’。”孙洋显得有些不高兴。
学姐死了这件事我们也有过讨论，后来心照不宣地称之为“学姐事件”。
“既然普遍认为是自 杀，那我就从自 杀的角度说好了。唔，我觉得学姐挺可怜的，她应该是个很脆弱的人吧，遇到了无法排解的心理问题，才选择轻生……”
孙洋没有立刻回答，继续动起扫帚。明明询问别人看法，却这副模样，真没礼貌啊。
我把落叶扫成不规则的一堆，十分脆弱的构造，风再大一点就可能让我前功尽弃，接着我又用簸箕把它们弄进垃圾桶里，沙沙作响。桶内的落叶看上去体积很大，忍不住想踩上一脚。
“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改啊。”
又来了，他的说教。
“你善良过头了。”他又说。
我压根不想听，不知不觉地加快了速度，有节奏的摆动扬起一点尘土，让我不禁担心扫帚的磨损程度，如果事后因此怪罪于我的话，就用我的劳动热情辩解一下吧。
“对即将自 杀的学姐来说，这个世界，就是黑暗的了吧？”我解释道。
绝望的灰黑，应该是自 杀者最后一道风景。
“你这么想，是因为你太善良，也是因为你从学姐的角度出发的，但是如果从社会角度来看，学姐可能是个无法管理自我行为的人，这样的人，早早退出社会不也挺好的吗？”
怎么说呢，这番话很有他的风格——冷漠。
“如果你也自 杀，别人这么说你，看你是什么感受！”
“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孙洋耸耸肩，“因为我不会自 杀。”
“你总会死吧，那又怎么办呢？”
“那样的话，我更不会在意，因为评价和看法那是别人的事。”
我彻底沉默了，根本就是鸡同鸭讲，真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家伙经历过什么。
我想起我曾跟孙洋谈论过“性本善”的问题，他说那是胡扯，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坚持“性本恶”，还说我肯定是“性本善”者。真是自以为是。我知道自己并非他想的那么善良，但如果用中庸的方式反驳他也挺没趣的。就是这样，在很多讨论上，即使同一样东西，我们也不一定在同一频道。
“还有，”他继续说，“你认为她的自 杀方式是什么？”
“不知道。”
不想跟他进行无意义的讨论。
“我认为她肯定没有用跳楼、跳河之类的方式。”
“为什么？”我没头没脑地回应。
“因为那样会引起更大范围的关注，报纸应该会报道吧？”
他是爱看报纸的老爷爷吗？
“报纸会报道自杀吗？那不是会给弟弟妹妹起个不好的示范吗？”
“唔，这倒也是。”他再次停下扫帚，用手指抵着嘴角，“不过，网上也没有相关新闻。”
“近期社会上也发生了很多事，相比而言就是小事了吧。”
“也有可能。”
“你说她会用安静的方式，对吧？”
“对。”
“那你觉得她是怎么自杀的？”
“对不起，我无法推测，不过我认为要多少有多少，想自杀总有办法的。”
既然你自己都是如此笼统的回答，为什么会一开始问我这种问题啊？
我默默地注视着他，接着他很无奈地说:“我听过的小道消息也不在少数，但关于死因的猜测，很多真的不经大脑。”
“能不能麻烦你说明一下啊？”
“那又怎么样？猜对了她怎么死的，需要拿棒棒糖奖励吗？反正这件事与我无关。”
本来前半句还有一丝丝柔情，尽管像泡泡一样非常孱弱，但后半句就感觉泡泡一下子被戳破了。
“是啊是啊，过好自己无聊的生活。”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剩余的落叶，回头一看，已经被我们“扫荡”过的区域又迎来了落叶的“偷袭”。连这些都要管的话，会没完没了的，不如干脆买个扫地机器人。
管他呢，回去算了，我们持续三天的打扫工作终于在今天告捷，可以报告长官这个好消息了。之后我跟孙洋拿好工具向那几位女生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默契，当我跟孙洋在那边打扫时，她们几个就一同在这边扫了。希望我俩忙里偷闲不被她们发现，不过我也不小心听到她们交流的几个字眼，看来也在聊“学姐事件”吧。
打扰各位雅兴多有得罪，但既然打扫完了就回去吧。
因为工具要放到旁边的工具房，装满落叶的垃圾桶放到特定的位置会有人处理，于是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说两手空空，轻松到想吹口哨，不必像放学后老是背着沉重的大书包而无法身体上轻松的小学生一样。小家伙们的心情或许很愉快，但小小的身体真是太辛苦了。
不慢不急地回到教室后，有位班上的女生过来说，有位学姐找我们。
“肯定是找他，你听错了吧？”孙洋指着我。
这家伙完全不相信有人找他，更别说女生。
“不是，就是你们两个，她都找。”
我和孙洋面面相觑，他耸肩摇头，我也毫无头绪。我在这所学校所认识的人用手指就能数过来，但显然没有代表某位学姐的手指。
“哦，那她已经回去了吗？”
“本来是的，在你们回来半分钟前就离开了，我看她好像有急事，所以趁她没走远就去喊她回来了……”
那之前应该也等了好一会儿吧？
“她在那里！”她指引着我们。
我们循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位面带着兼具温和与忧郁的微笑的短发女生，同时在胸前小小地招手。
谢过班上的那位女生之后，来到学姐面前孙洋就出口询问:“学姐找我们什么事？”
“你们应该听说了周玉婷死了的事情吧？”学姐用冷静的语气这样开了头。
显然就是老生常谈的“学姐事件”吧？
孙洋说此事与他无关，我也不过是摆摆手无可奈何的态度，同时相信，这事跟我扯上关系的概率，比我们学校小湖里出现水怪的可信度还低。
但是，这个看似相关人员的学姐，让我感觉到的是，无法捉摸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