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相公,之前不肯对你言说,也只是因为离儿命运多舛,不想给相公留下凄惨印象,而那些往事说了,又有何意义?现在却不同,我已不对你有任何设防,你只要想听,我便什么都告诉你。”
宋离再无避忌,将生前的往事凄婉道来。
丁贵终于得知,生前的宋离居然为一官宦小姐,颇享锦衣玉食,只不过后来家族遭了祸,才走向横死。
原来,其父乃一朝庭御史,因秉持公心严辞上谏,招致龙颜大怒,才被抄家问斩。
面对如此大难,宋离一介女流,待字闺中,自然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发落到教坊司苟活。
她脖颈上曾有过的那条疤印,之前已被二郎清除,便是生前自戕所留。
只不过其自戕并不容易,她先是自缢,被发现而救下后,又勉强找了个机会,以茶盏碎片切割脖颈才致横死。只用想到其手脚被缚,嘴巴被堵,只能以并拢的双手,抵住碎片而一点点切磨脖颈,便知其死前所遭之罪有多惨重。
亏那程露霞生前一介妓子,竟也敢诋毁宋离。
丁贵本不在乎宋离之洁,但现在听她心声,自然开心,也更心疼。
至于勾出宋离大量的思父、思母及思兄的泪水,丁贵自然晓以真心,怜以怀抱,然后又描绘了今后二人的美好生活,才令她将生前之事暂弃。似乎,只将丁郎存在了心尖之上。
交心半天,丁贵便开始留意身旁的一汪清水。
他之前早就试过,此水有轻微的扎手之感,曾怀疑多了某种物质。
但是不是有毒,其实也早已明了,定不会有毒的。
因为,当时他便亲手掬过一捧清水,并无不妥。而现在,有了二郎的存在,他更是对毒素没有了敬畏之意。
没多考虑,他便将双脚探入水中,直没膝盖。
霎时,一股锥痛之感,令他想要嚎叫起来。嘴巴已张大,只嘶一下,嚎叫声音终归没发出来。不管怎么样,在宋离当面,可不好表现地太娇弱。
但实实在在,此痛分明是无数个微弱的刺痛,瞬间汇聚成一个巨痛,他哪怕有了较强的忍耐之力,也很难抗住。
下一瞬,双腿便被提起。
定睛一看,双腿皮肤已隐约可见红晕,正像被开水烫过后的样子。
当然,此水可不滚烫,相反,还有点冰凉之感。
“相公,你何必呢?这水咱们动不得,就别管它了。”
宋离心疼不已,不自觉便扶住他的双膝,然后轻吹不止,似想借此帮他消除疼痛。
丁贵一惊一乍的动作,她当然看得分明,而清水扎手,她更是不愿触碰一下。
“离儿,你觉得这水的存在,是人为造成,还是天然如此?”
丁贵不禁发问,受了痛,却是心中已有了点猜测。
“自然是天然的,两三个月过去,这水可和上回所见,一模一样。”
宋离毫不犹豫便道。
“既然是天然的,那郎二或者先前某位先驱,怎么会在此开辟水池,而不远离或换个地方呢?”
丁贵又问道。
此处曾为郎二的洞府,但暗室机关应当存在更久时间,毕竟郎二可没此手艺,所以,必为更早先驱刻意为之,或称有意为之。
既然是有意蓄此水池,那对方是想做什么呢?
总不能明明知道是有害而无利的清水,对方只为了蓄于此洞吧?
宋离一听,立即若有所思,然后不确定道:
“相公,你是说,这水,可能对身体有好处?”
“不错。”
丁贵正有此想法,因为没人会做无用功。
不管是郎二,还是别人,既费了大力气,自然有所图谋,而在这里建个池子,且浑似一个浴池,自然最大的可能,便是泡浴之用。
既能泡浴,那岂不表明此水对皮肤或身体有用?
当然,是否能饮用,可不敢试了。
“只是,我也不确定,会有何种好处。或许,我们多泡泡,终将能发现吧。”
在尘世,丁贵倒知道,多泡药浴,是有保健养生之效。
这里,莫非也是?
但若他真要泡入此水,只怕一息也难坚持不下来。
“相公,时间也不早了,先别管这里,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宋离忽然羞涩道,然后开始急急穿衣。
看其模样,丁贵便明白,她肯定是担心外出太久,会引起小蛇山的邻朋笑话。这种表现,记得与月儿刚欢好时,月儿也曾有过。不过那时的邻朋,只有小言和小灰豆,还是月儿主动告之,又向小言索要了吉言恭喜呢。
“离儿,你说我们让大家都住过来如何?”
丁贵一边穿戴,一边问道。
他也是突然意识到,可以搬迁到小溪栖居的。
之前他的一切心思,都放在小蛇山,生怕搬离后,走失的同伴,如阿水和小黑豆,会寻回来。很明显,时至今日,可能性已十分之低了……而现在小蛇山人丁渐多,有些杂,且各人也需要有一点独立空间,此处洞府分左右两边,便有十五个小厅,完全足够将众人安顿下来。
“住过来?”
宋离很惊讶,不过马上便颇多顾虑,道:
“可是此地人来人往,取水的不少,还有之前这里便是恶鬼霸占,若被我们占了,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丁贵爽快一笑,安慰道:
“这些已不足为虑,我现在虽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但要是有谁敢主动来招惹我,那我绝不会善罢甘休。须知为了你的月儿姐,我可是见识了不少强人势力,更是手刃了多名地府差将。而在江郡的一干差将,要比西面的郡城里的差将差劲得多,强人更是少之又少,能对我产生威胁的,还真不多。再说,咱们搬入此洞府,只要与别人井水不犯河水,又有谁会来触霉头呢。”
虽然嘴上说着井水不犯河水,但丁贵心中却还是有着一点占山为王,不对,该称是造服一方的心思。
他深知取水小溪长期被兽人鬼把持,威名远扬,那他现在便反其道而行,自己将此溪占了,或称守护此溪,然后宣布任何人都可免费取水,岂不便能造服一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干人鬼,绝不刁难他们,而兽人鬼若想取水,就得守我规矩。若有人鬼检举,他们胆敢欺负人鬼,那要惩戒的手段,实在太多了……这真是个好主意,比之前搭救留光顶女鬼,可要理直气壮得多!相信小惩大戒几次,周边恶鬼都会少掉很多。
宋离并不难说服,听了丁贵有信心面对其他势力,自然无话。
说心里话,若还让她住在向阳小山谷,那与丁郎的诸多事情,实在不方便。
古话云,食髓知味,她其实早已离不开丁郎了,更渴望有一处隐私空间来相处,或许,还能收束其心。
……
“查小弟,丁公子呢?怎么还不回来?”
深更半夜的,查小言都不记得,这是姜童第几次过来打扰了。
不说小灰豆都懒得鸣叫,就是他自己打坐,也频频被终止,实在有点厌烦。
但是他知道,姜童是丁贵带回来的,以后未必不是其亲近之人。而丁贵虽然告诉了自己只是暂时离开,却也没有告诉要去哪儿,更没说清何时会归?所以他告诉姜童的话,也只有简单的一句——丁贵外出了。
难道,真要告诉她,丁贵是和宋离度二人世界去了?
是的,查小言再怎么处于婴孩阶段,对丁贵二人离开前的腻歪行为岂能不懂?须知,他自己便是死于性爱机器人,自然明白生理需求占据意识之时,是有多么不管不顾……
“姜童,丁贵的确只告诉我,他要暂时离开一会,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他是和宋姐姐一起出去的,你别再来问我了。因为你的打扰,我已无法静心修炼。”
查小言忍无可忍,只能生硬道。
他在小蛇山待得久,可从来没见过如此不听劝告的女人。
听了小言的话,姜童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可没办法,她有了不好的感觉。
那就是原本丁贵和宋离之间,还没什么事情,但今天下午,经她一搅和,丁公子便与宋离的关系,可能更亲近一层了。
虽然之前得知丁夫人的存在,她很沮丧,然后又因丁夫人并非真夫人,她很庆幸,可这才开心多久,假夫人,却又有可能要变成真夫人了……唉。
这可怎么办?
终归晚了一步啊,难道,真的只能盼宋离会大度吗?
不可能,也不需要,自己追随的是丁公子,却不关宋离的事。
想到这,她心思又坚定起来,问道
“那你能说说小九八的事情吗?”
丁公子旁边,宋离倒也罢了,自己已然晚了一步,但现在又突然出现一个昏迷的小九八,实在匪夷所思。
而且,她感觉,小九八很奇怪,不仅没有呼吸与吐纳,其身上竟然穿有一件极其诡异的服装,是她从未见过的服饰,似乎有变色功能,却极其坚韧。反正,在她的尘世,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这一切,给她的感觉就是,小九八并不像一个女鬼!
可是,这怎么可能?
“太晚了,姜童,你想知道什么,明天自己去问丁贵吧。不要再来问我了。”
隔着草门,查小言的冰冷声音传了出来。
“啁……啁……”
同时,小灰豆似乎也在表达不满。
的确,查小言很不满,他觉得自己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确,他不愿再被打扰了。
而且,小九八的事,丁贵没对姜童说起,那便可能另有目的,他可不能坏了丁贵的事情,所以,更加不愿对姜童解释。
“你……”
姜童一听,霎时被噎难爱,直觉查小言太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