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夜,冷意更甚。冷风微吹,使人哆嗦了会,酒意更是随风散了几分。瞧着不远处的花园,已聚着些许人,三五成群,脸色各异。
近侍:“现各位大人可过去与家中亲属一聚。”
皇甫轩身后的一些大臣,从听到自家亲人被邀请,到在这终于见着她们,心中更是焦急万分。近侍的话一出,他们纷纷向皇甫轩行礼离去,迅速绕过他走向花园。
他们的神色可谓是严肃阴沉,不管皇甫轩是出自好意还是警告,这被邀请一事,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挟持人质。
皇甫轩,在他们的眼里是阴晴不定的狼。
沈婧抬头看向旁人,站在寒夜里的皇甫轩,更显的冷意瘆人,眼神阴鸷,手里摩挲着腰间玉。
他就像是匍匐在草丛里的猎人,恶狠狠地盯着和他为敌的猎物。他步步为营,算计他们,看他们落入自己的陷阱里。
沈婧抿着唇,眼睫微垂,神色有异。
“嘭”的一声巨响,空中绽放了一朵花儿的烟火,五颜六色,甚是惊艳美丽。猎物瞬间成了惊弓之鸟,顾不上仪态礼数,快步走到自家亲属身边。
有悄悄回望身后猎人的猎物,但却不敢停留视线,生怕下一秒就会被身首异处。
近侍向跟在旁的几位大人俯身行礼,“各位大人,亦可过去观赏。”
“是。”
李毅杰看向沈婧,“怕吗?”
——怕吗?
沈婧轻轻拉住皇甫轩的斗篷,她见过他很多的样子,吊儿郎当、温柔体贴、愤怒凶狠、仓皇失措……现在的皇甫轩本也还是阎宸逸。
更何况,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里,在皇室和官场里混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对见利忘义、吃里扒外和反戈一击的人,就该果断出手、警示制裁。为了自保,斩草除根也不为过。
“若怕,我就不会站在这了。”
她既然重生了,那就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她的双眼依旧像清泉,明亮透澈,倒映出艳丽的烟火。
但李毅杰却觉得沈婧有哪里不一样了,可他却说不出个具体。
若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却不准确。
因为沈婧还是那个沈婧,只是对某些道理,明白得太迟。
一颗颗烟火在夜空上绽放出自己最明亮最艳丽的一刻,照亮了这片花园,映照出各人的脸色,煞是好看,特有意思。
皇甫轩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们过去维持秩序,结束后,让他们全部离开。”
待侍卫全部走后,皇甫轩随意地坐在石栏上,抬头看着夜空里的烟火,双眼被照得很亮,本就长得俊俏,而如今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比如,正光明正大偷看他的沈婧。
她坐在和他同一条石栏上,面对面。他双眼很亮,可眼底却不经意透出落寞。
周边没有了大臣和侍卫,他孤身一人,就像是没了伙伴的小孩儿,觉得闹心、憋屈,可又不得大哭大闹,唯有用死气般的平静来掩饰那点情绪。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祁凌王,艰辛过后才得此太平,但暗流依旧涌动,他的算计和陷阱布置也依旧不能停下。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不知他警戒自己的会不会是这句话?
沈婧想着想着,鬼使神差,从石栏上下来,走了一两步便伸出手掌,轻覆在他的双眼上,似乎还能感受到睫毛扫在掌心,痒痒的。
“哇,疼疼疼……”
一声惊呼,李毅杰连忙转身,就看见沈婧这厮不知何时走出了伞外。他不禁扶额,忍住想把她圈回伞里的冲动,叹了声孺子不可教也,便任由她去了。
而暗卫和侍卫在第一时间都看见了这突发情况,他们都看见这人像是被主子给抓住了手,然后才出现了个人?
两方都感到疑惑、不解。
但为确保主子安全,暗卫准备出击之时,却被皇甫轩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便再次隐在黑暗里。
李毅杰看了看周围,忍不住转了转伞柄,直叹可惜,不然他就有出手的机会了。
皇甫轩看着眼前的女人,也仅是把力度松了一丁点。他眉头紧皱,这女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王府周围有暗卫,这女人一出现,暗卫怎么可能给她有机会单独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是何人?如何出现在这?”
沈婧不满地吼了出来,“阎宸逸,放手,我疼。”
皇甫轩随即真的松手了,他思量着,眼前这女人,不太适合奸细角色,但也不排除是扮猪吃老虎的角儿。而阎宸逸,这个词是人名吧。
“阎宸逸,是谁?”
“嗯?”沈婧揉着手腕,听见他的问话,回想了下,她刚刚似乎急性子了,喊了阎宸逸。“啊,喊错了,喊错了。你只需要松手就行。看,都淤青了,粗鲁的男人。”
皇甫轩被噎了下,这么理直气壮的私闯者,而且还是个女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是何人?如何进来的?”
“我啊,我是仙女,专门下来给你庆生的。”沈婧眨了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说得有模有样。
她手掌幻化出个铃铛,摇了摇,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好听吗?来,给你,拿好。”
皇甫轩看着她自来熟地牵起自己的手,把铃铛放在自己的掌心,还拍了拍自己的手,特像把自己当孩子哄似的。想到这,皇甫轩的耳朵尖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丁点。
他眉头微挑,“仙女?”
沈婧见他一脸不信,脑里就出了个点子。她扬起笑容,把皇甫轩从石栏上拉下来站着。
“那你好好看着。”
皇甫轩觉得自己今晚不太正常,陪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做傻事。但见到她的笑容,他就忍不住想配合她。
他点了点头,“好。”
沈婧看了看距离自己几步远的李毅杰,有点懵。她和他的距离什么时候有这么远了?
而李毅杰无动于衷,看着似平静无波澜的神色。但她总觉得李毅杰在笑,而且很有可能这距离是他故意为之的,就像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皇甫轩看沈婧对着空气露出了愤愤的表情,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相信眼前的女人所说的一切,但却又觉得可笑。他想着她要是搞不出什么花样来的话,那就得用地牢来招呼她了。
沈婧回身看向皇甫轩,见他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我走了。”
她还向皇甫轩挥了挥手,就快步走向李毅杰身旁。她总觉得要是再不走,皇甫轩很可能真把她当奸细来处理。虽然她现在离开的方式太过特殊了点,可能会引起他的恐慌,但是……
——啊啊啊,不管了,都是李毅杰的错,没有看好自己。
“别看我,不是我的错,是你管不住自己的腿。”
李毅杰吃着个苹果,咔嚓咔嚓,还说着气人的话。
沈婧只能气鼓鼓地转个身,就看见个呆若木鸡的皇甫轩。其实还有惊得掉下巴的暗卫和侍卫,哦,还有偷偷观察皇甫轩这边情况的某些大臣。
“留在这不好么?干嘛要逃?”
“我出场方式太过独特了,我怕被抓地牢去。”
“嗯,确实是独一无二。该又会流传出祁凌王王府闹鬼事件。”
“……”
烟火依旧艳丽灿烂绽放在夜空,可有些人的心早已随着那抹身影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