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两栖动物——
漆黑的夜,陈良独自回到独居的房子。
简陋的房子没有任何修饰,就跟陈良的人一般,简陋,有用即可,没有太多需要去流露的情感,没有太多需要被满足的享受。
陈良坐在不软不硬的单人沙发上,一如往常,冷静的可怕。
他想来如此,一个习惯做影子的人,没有太多的自我,隐藏到让自己都遗忘的地步。
他很少焦虑,这次他特地从柜子里取出一盒烟,点燃。
黑暗的屋子里,仅有一点星火在忽明忽暗。
一张大网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顾希郎的行踪,对方的账目,人脉,以及保护伞,这些他平时不需要总结的东西,渐渐在脑中开始链接,成形,甚至是环环相扣。而他,试图在着密密麻麻的网中找到漏洞,找到那个可以一举击溃顾希郎的血盆大口。
很可惜,顾希郎这个人向来做事缜密细致,滴水不露。
烟灭,绝望丛生。
在与那个从高中开始就张扬跋扈的顾希郎的暗自比较中,他从未占据上风。
从学业到女人,他从来都是看着顾希郎如何一步步攀爬,用毒辣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自己的需求,仅仅就被压缩为——一个影子。
尸体处理者,垃圾回收者,废纸焚烧箱。
他隐忍到连自己都可怕,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必须搏斗。
即使对方是一头从未被征服过的怪物。一只会无情吞噬一切的八爪鱼。
第一次,陈良觉得惶恐,一直以来,他在河边轻巧回旋,犹如两栖动物般在水边起舞,如今,他似乎感觉这水开始蔓延。
——当白雪染上尘埃——
甄麟死了,雪森犹如寄居荒芜城市里的野狗。
今天雪森坐着轮椅,在垃圾桶里翻来翻去,希望可以找到一点别人剩下的残根剩饭,他的生活已经拮据到了这个地步。
他找了很多的出版社,偶尔写稿赚赚钱,但由于行文过于悲观细腻而被回绝,就像他从小就被父亲拒绝那般。
他做不到,去写那些自己不认同的东西。
有时候有人会认同他,但通常是一些比较识货的女性,他们并不打算出版或者发布雪森的东西,他们仅仅是欣赏雪森这个人。
仿佛,一个无用且美丽的艺术品。
雪森的手通常白皙柔软,不像男人的手,也不像女人,细长,一看就从来没有干过什么粗活,很少有一个男人的手长成这个样子。
他的手就像他的人一样,很少有男人长成这个样子。
他无法离开这个城市,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家。
那是个下雨的夜晚,雨中的他像一只柔弱的白色野猫,翻着垃圾桶,一把红色的伞,悄悄的打在他的头上,然后是隐隐约约的香水味。
这是一个穿着奢侈品,却满眼疲惫的女人。
他接受第一个因为愿意提供他金钱而收买他人的女性。
40岁上下,知性,沉默,单纯喜欢雪森。
虽然脸上有些细纹,但看的出保养的很好,老公是商人,市侩,斤斤计较,杂志主编。独守空房。
他提供了雪森房子,定期来找雪森。
他还是妥协了。
从一开始的恶心,到后面的不反感。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这个女人,也许是某个夜晚,他看到了熟悉的长发,很像某个女人。
他哭了,仿佛火山爆发,所有的思念与压抑,在那个夜晚爆发。
他疯了一般抓住这个40岁左右的老女人,仅仅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丝深爱之人的影子。
女人很识趣,没有过问,沉默的留下厚厚的一沓钞票,现金,纸币,然后穿好衣服离开。
沉默,眼泪,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湿了白色的床单,无声也痛彻心扉。
——永失之地——
顾希郎最近开始频繁做梦。
梦里他回到了和月清一起压过的马路。
明媚温暖的阳光,就像他的心情。橘子,信件,一点一滴的细节,曾经相处的一切。
也许他只是太怀念了吧。
他常常醒来,看者身边之人,默默流泪。
他从来不觉得委屈,他永远渴望。
牢里牢外,失去的不只是孩子,还有一些最重要的。
他看着眼前的脸,不笑不语,睡的时候没有反应,仿佛像个死人。
他开始酗酒,甚至开始尝试自己倒卖的毒品。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想的,就如一开始一般遇见她一般,快乐与悲伤总是那么奇怪。
也许,只有那个男人才能懂他。他隐隐嫉妒那个从小就阴郁着脸的雪森。
他跟她是那么的相似。他们都是这个世界本不该存在的柔弱的花朵。
轻轻一揉就会碎掉,却散发着他人无法抗拒的美艳。
而他只能守护,却永远无法真正的进入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