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某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杯觥交错，声声乐舞，声声劝酒，好不欢乐。沈婧和李毅杰共把伞，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入。两人在一堆人群里，寻找着一直想见的人影。
“怎么还没见着祁凌王？”一人捧着酒杯询问周边人。
“每年庆生，祁凌王都会被皇上召进宫，聊上个把时辰。”
“那倒是。相依为命的两兄弟。”
“来了，来了，来了，祁凌王来了。”
这一声提醒，让在场的人连忙捧着酒杯，站好位置。待门口人一现身，众人皆举杯高喊，“愿王爷福寿绵长、福如深海、洪福齐天。”
皇甫轩，祁凌王，正值弱冠之年。他身着一身黑色金丝边锦服，外披斗篷。虽有侍从撑着伞，但斗篷上依旧落有小雪花，逐渐融化晕开在斗篷上。
他的乌黑长发用紫冠束起，轮廓分明的脸庞，剑眉下一双桃花眼，勾人不知自；深邃的黑瞳，让人忍不住想一再探究。
皇甫轩听着这震耳欲聋的祝福，他的视线扫视了一圈，面上毫无波澜。
“多谢。”
他端起侍从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众人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似乎对这简洁回答的态度丝毫不介意。
但也不排除是畏惧。
世间流传着关于祁凌王性格的各种说法。有说是看着冷冷的人，其实接触起来，倒是平易近人，善良温和；也有说这是假象，在皇室官场和战场混的人，骨子里都是残忍无情。
他俩兄弟能活到现今，岂不就是靠着祁凌王的各种手段么？
正是因为人们的好奇心和八卦心，才使各种说法满天飞。以致于在世人的认知里，祁凌王性格成谜。
侍卫高喊，“王爷说了，大家好吃好喝，玩得尽兴，过半个时辰去后花园，赏烟火。”
“多谢王爷。”
从皇甫轩出现的那一刻起，沈婧的唇角逐渐上扬，笑着笑着，眼角处流下眼泪，脸上挂上了泪痕。
终于见着他了，看着他的模样，听着他的声音，看他往主位走的背影，一切是熟悉的但又是陌生。
——阎宸逸，我们见面了。
李毅杰撑着伞，和沈婧一起跟在皇甫轩的背后。跟着他的步伐，踩上他的影子，走在他走过的路。沈婧的唇角就没弯下来过，李毅杰尽力无视了她的神情，尽忠尽职地撑着伞。
要不是被委托好好监督沈婧，他才不要在这看着这两人的爱情戏，让自己独自受伤。
许是欢愉的乐舞感染了众人，他们逐渐变得不受约束，敞开了声音在劝酒。酒喝多了，人的意识逐渐模糊，胆子也变大了。开始有人走上主位，劝起寿星的酒。
台下人都准备看笑话时，却见皇甫轩没有拒绝，一杯饮尽。台下人亦纷纷效仿，十来杯后，就被近侍挡了下去。但这也没消了他们的兴致，只再道了声祝福，便自个儿乐呵呵去了。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皇甫轩却一眼也没给过台下，他眼睫微垂，盖住了如墨的眸子，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他一杯接一杯地倒着酒喝，把酒喝的像茶似的。
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些人总时不时抬眼观察主位上的人，露出的神情耐人寻味。
蹲坐在地上的沈婧扒着桌沿，抬头看着皇甫轩，瞧着他的眼神，像是感同身受般，她的神情也逐渐显现落寞。
“他，似乎很孤独。”周身也是冷冷的，和周边的气氛很是违和。
李毅杰没接话，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孤独？其实不管是现在的皇甫轩还是以前的阎宸逸，孤独一直都伴随着。即使经历下凡投胎转世，骨子里所带出来的性情和气质依旧。
李毅杰轻叹一声，如果会有谁能让他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的话，那沈婧必定是在名单里。
“哐当”一声，再加上近侍的轻呼，“王爷…”，李毅杰这才回了神，就看见皇甫轩手中的杯子落在桌上，桌上一滩酒水。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搞的鬼。
他低头看向沈婧，只见她笑意盈盈得看着自己，毫无掩饰罪行的意思，甚至是不反省还有点得意洋洋。
李毅杰平静地撇开视线，而心里却已经哀嚎了万遍：我后悔了，我要申请回地府，宁愿看管小颖儿，也不愿意监督这个女人。
皇甫轩的神情没有受到这小插曲的影响，他接过近侍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手上和衣服上的酒水。
“无碍。开始烟火。”
“王爷仁爱，已让人去有家眷的大人家中邀请些人过来赏烟火。现请大家移步后花园。”
宴厅的舞娘们在话音响起时，早已退下，热闹欢愉随着近侍的话逐渐褪去。
俯身整理衣裙的沈婧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转身看向宴厅。三五成群的人噤了声，细看下，能发现他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像是互相传递什么信息。
沈婧皱着眉，神色都透着不喜欢、厌恶。就因为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宴厅里的氛围就都变了。
他们神色各异，有不解、恐惧、平静的眼神聚集在主位上的人，但他们很快就移开视线。像是觉得主位上坐着的不是人，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多看一秒，就会被杀了似的。
但是主位上的人坐着的是阎宸逸，是个人，虽然……
沈婧转身看向主位，她脑里蓦地一片空白，心里的辩解和愤恨戛然而止。她看见了他眼神阴晦，像是暴风雨来临的乌云，眉眼间的清冷成了阴冷，且迅速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就往后退，却撞到一个人的胸膛上。
李毅杰神色如常，“小绵羊在豺狼虎豹的眼里是食物。”
他看向皇甫轩，不禁沉思。
其实不管是阎宸逸还是皇甫轩，从来都不是小绵羊，他们像是注定要成为人中之龙。而现在的皇甫轩所做的事和在秦阳镇的阎宸逸，根本就没区别。都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
司徒钰鸿选择这样的大环境，早就该预料到的。他怕是在验证什么猜想。
李毅杰嘴角微扬，司徒钰鸿要失望了。
“李毅杰。”
“嗯？”他下意识回答，才看向沈婧。可只有后脑勺，瞧不见她的神情。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撒手别管我，好不好？”
这似撒娇似决裂的语气，还有那双似委屈般的双眼，还带了点欲滴落的泪。李毅杰像被蛊惑了，在众臣齐声多谢王爷的高声里，他点头答应了沈婧的请求。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沈婧扯着袖子，跟在皇甫轩身后，走向后花园。
他低叹了声，只能接受现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