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柏奋力地从沙土堆中挣脱出来。
此前的打斗太过激烈,他只记得自己在急速下坠,四肢全都麻木,镶嵌着的面具完全融入了他的脸中,让他痛不欲生。
他再睁眼时,就看见邓王吼叫着朝蕞挥去一爪,速度之快不同寻常,蕞带着滚滚浓烟被拍飞向远天!
“哈哈哈,没人是我的对手,神明的心脏,终将属于我!”
“遭了,”白柏艰难地爬起身来,不料才刚一抬首,就与邓王那冰冷的目光对视上。
唰——!
利爪伴随阴风迅速落下,他还没来得及使出剑招,就被那突如其来的巨爪命中要害,掀飞到了高处。
“呃啊——!”
白柏只觉天旋地转,还未找到机会调整身位,邓王就已抢先跳至半空,吐出了那根布满倒刺的舌头,朝他猛扎而去!
虽说白烟迅速凝聚成盾,勉强替他挡下这击,但他还是被这股强劲的冲力给轰退至很远的距离。
轰——!
黄沙如潮水翻涌,邓王落地后震得四处地裂山崩。
“既然你执意送死,我便成全你!”它说罢立即伸展双臂,犹如两根横躺着的百米石柱,“轰”的一声将两掌合并在了一起。
“呵呵,跑得还挺快!”
白柏再次借助烟雾的力量惊险躲过,随即甩出三道气刃!
可邓王却昂首挺胸,自信地迎接白柏的攻击。利刃砍在它的盔甲上,连皮毛都没刮掉一层,皆被弹飞至两旁。
“可笑!对付你,我根本不用使出全力啊——!”怪物大吼一声,对准白烟中的白柏一拳打去,但它这击也仅仅只是将那些若有若无的雾气击散,并未命中实体。
“哦?我都将它忘了。”
邓王后退半步,满脸鄙夷地甩掉手上那点被腐蚀的痕迹。
“孽畜接招!”白柏突然出现在它头顶上方,一连劈下数十道剑气!
邓王立即隆起后背,于胸腔中挤出一大团气体仰天狂啸,所有剑气顿时被震的稀碎!
“什么?!”对方的巨爪同时伸来,直接将还在空中翻滚的白柏死死地攥在手中。
“呵呵,”邓王堆出一种满是嘲弄的笑脸,凑近白柏道,“这下如何?总算是被我抓到了吧?你们算个什么秽祭血脉?分明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弱者!”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杀死你!”
“可笑,你也不过只是个嘴硬的废物罢了,根本不适合做领导者!识相的话,就该带着他们臣服于我!哈哈哈哈......!”然而,邓王话未说完,远方却忽然袭来一团黑色的龙卷。
它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一跃跳至旁边的山丘,铲起半山的土石径直冲那阵怪风砸去!
狂风顿时散开,化作无数风刃将土石切割成碎末,犹如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
“吼——!”
邓王再次发出长啸,不过这次只是为给自己壮胆。
它挥舞着利爪大步流星地劈向那阵黑风,格外刺耳的金属划动声于风中不断传递。可谁曾想它一爪下去,不仅扑了个空,身躯还多了增几十道血红的伤痕。
“这、这又是什么?!”它看不到蕞,却总觉得蕞就在风中,并且无处不在。
“不对!”不知何时,另一只攥紧白柏的爪子也空了。脱身后的白柏正举着利刃,对准了旋涡眼中心的邓王伸出三根手指......
“咔嘎——啊——”
气刃落下,邓王惨叫着向后仰去,头颅被切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它瞬间怒目红眼,敞开双臂放声吼叫:“不过如此,这样的招式伤不到我!”
说罢它一拳砸向地面,致使脚下的大地下沉百米,爆发出冲天的土浪将眼前的白柏震开!紧接着它又腾空飞跃翻去一爪,眼看就要把白柏拍成烂泥。危急时刻蕞又一次出现,对准邓王那凹凸不平的颅顶就是一记重拳!
轰隆——!
怪物那庞大的身躯被重重砸回地面!
“呃——啊啊啊——!!!”
蕞不想留给邓王喘息的机会,回头打算叫上白柏进攻。却见他的状态似乎不对,面容极具痛苦,浑身都已冒出豆大的汗滴。
环绕在白柏身旁的白烟渐渐散去,皮上隐藏的脸庞也完全显现。它们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白柏身上的每个角落,散发着晦暗的荧光,
蕞不得不放下手中利剑,出言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像伤的很严重啊......”
“咳咳...不。”白柏立即摆手回答,“先不用管我,杀掉邓王...咳咳...咳。”
蕞凝望着他的模样,顿时怔住了。
有一瞬,蕞仿佛看到了一只丑陋病怏的千面蟒蛇,不停地冲自己吐着信子。
“别管我——快去——呃啊啊啊啊!!!”
白柏话说一半,突然绝望地哀嚎起来,拿手死死的压住那张惨白的面具。蕞看得真切,只见他的皮肤居然像脆弱的墙皮一般,正在大块大块地碎裂、剥落。
面具之下开始不断传来凄惨的哀鸣声,那声音有成千上万种,可貌似都在蕞的记忆里曾停留过。
恍惚间,蕞的眼前重新浮现了眠水百姓临死前的绝望场面。
“怎么会...?”
又是一个恍惚,所有绝望的脸庞都印在了白柏的皮肤上,他们瞪着带血双眼,死不瞑目。
邓王消失了,白柏消失了,山川、河流、城池、祭坛也全都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黑暗,黑暗中闪烁着无数火光,每个火光下都站着一个人,举着火把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的人,他们的嘴中不断重复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死.....”
蕞充满疲倦的眨了眼,仿佛又回到了眠水百姓们被凌迟的晚上。不论多少次,白柏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冷漠,蕞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问: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吼——!!!”
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把蕞拉回现实,他不知自己在何时落回的地面,只听得白柏急切的冲这大喊:
“快跑——!”
“跑,什么?”
突然!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顿时将整片天空遮蔽。在蕞回眸的刹那,邓王那张恶心的鬼脸已经完全贴近地面,露出发黄腥臭的獠牙冲他狞笑着。
蕞面无表情,左手才刚刚抬起,那怪物的嘴巴就直接张开到了一百二十度,一口咬下!
“蕞——!”
“呃啊——嘎——啊啊啊——!”
然而,令邓王没想到的是,蕞在接近它口腔的那一瞬间,竟用手指扎穿了它那参差不齐的獠牙,把身子稳稳的卡在了那里。
怪物还想伸出舌头把他给搅下去,哪知蕞直接轰来一拳,震得它獠牙全碎、长舌爆开,冒出无数颗人头大小的疙瘩!
“哇——啊啊啊——啊啊!!!”
它疼得瞳孔皱缩。蕞趁势一个空踏,眼看就要从怪物嘴里钻出来了,对方却猛地发出震颤,运出一股极强的吸力把他重新吸了回去,彻底吞咽进喉咙当中。
“!!!”
怪物的腹中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绞痛,疼得它措不及防。但它知道这不过是蕞在里面垂死挣扎罢了,便匆忙朝四处张望,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那几座已经倒塌了的巨型石塔上。
它四肢发力,一下飞跃至石塔的残骸前,扭动着庞大的躯体刨起脚下的碎石大口大口的送入口中,紧接着又一连在地上打了好几十个滚,拼命挤压自己的腹部。
直到胃里的动静彻底消失,才终于停下......它确定了肚子里再也没有了挣扎的迹象。
“呵呵——哈哈哈哈——!”邓王那如树皮般褶皱的脸上,再度出现得意的笑容。它满心地等待着吞噬神心后自身会发生何种变化,一道犀利的光芒却悄无声息地从后方袭来!
唰——!
黑血飞溅而出,邓王的整只手臂被整齐的切断,径直飞出!
“什么?!”
邓王万般惊诧的回过头,只见白柏的气息陡然转变,他正捂着自己的脸庞,不受控制地再次挥出一剑!
怪物立刻举爪抵挡,依旧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白柏,没了那小子,你拿什么和我斗?!”
话音未落,被切断的手臂猛然跃起,直朝白柏扑去!就在这危急关头,徘徊在白柏身边的云雾竟突然幻化成一个庄严的人形。它仅是略微抬手,就使那只断臂瞬间糜烂!
“什么?眠水旧主?!”
邓王瞪大双眼,愣在原地。由云雾汇聚而成的人形是个女人,她的容貌模糊不清,却足以让邓王惊慌失措,踉跄着连退数步。
“!!!”
它低头一看,发觉那些烟雾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如无数飞虫般啃食自己的身躯。
“这不可能!”它奋力抽动道,那副庞大的身躯竟也随之溃烂,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不对!有什么好怕的?眠水旧主早死了,璀蕴早死了,你不可能拥有秽祭,你不可能拥有真正的秽祭!!!”
邓王嘶吼着挥出利爪,强劲的暴风瞬间将它脚边的云雾吹散。与此同时,白柏的利刃也朝它砍去!
“吼——!!!”
邓王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扭曲着蜕去了身上厚重的死皮,露出散发着恶臭的肥肉!
血红色的筋脉像奔腾的溪流般不停翻动,浓稠如痰的粘液也从它的体表疯狂溢出……白柏的剑刃砍中了它,却只像打在棉花上,仅是轻微腐蚀了一层肥肉的表皮。
“哈哈哈,果然如此!你的力量果然只是无用的表象!根本不是真正的秽祭!无论使何种手段,都改变不了弱小的事实!”邓王说罢立即挪动起肥硕的躯体,直冲白柏猛撞。
白柏起身正欲躲闪,那怪物的肥肉却突然喷溅出酸臭的油脂,泼得他浑身剧痛四肢无力:
“这次,没人能救你!”
“呃啊——!”
白柏被这坨肥肉直接撞飞了出去,那怪物紧接着拔地而起,直冲处在半空的白柏又是一爪,将他狠狠地拍回地面!
好在环绕在白柏身旁的白烟极力护主,在人落地的瞬间经过短暂缓冲,勉强将他性命保住。
“哼,只剩你一人了,还有挣扎的意义吗?!我要让你看看,你们所做的一切,是多么愚昧!”
邓王吼着搬起倒塌的石塔,对准白柏的位置全力砸去!
轰——!!!
这阵响动震天撼地,彻底将守护白柏的云雾砸穿!石塔散做无数碎石,无情地将他掩埋在废墟之中。
“哈哈,这便是你们所有的手段吗?!”
邓王的攻击还在继续,它正享受着这种暴虐的滋味。随即刨起一爪,硬生将脚下的碎石与白柏一并击飞至半空,隆起一拳再度将他打飞!
邓王狂笑着嘲讽道: “这算什么复仇?简直不堪一击!”
天空划过一道苍白的弧线,浓烟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托着自己的主人缓缓坠落,随后完全消散。
“啊...咳咳....啊.....”
白柏艰难的喘息着,他知道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体内的骨头都已被打烂成了碎末。只得微微睁开双眼,仰望着那漆黑许久不见阳光的夜幕,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呻吟。
砰砰砰——!
地面在剧烈颤抖,是邓王的脚步。它朝白柏伸来巨爪,连着白柏的脸一起,残忍地将那张白色面具给撕了下来。
“……”
白柏的痛觉逐渐麻木了,时间的流动变得极其缓慢,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脑海里,他似乎又走过了一遍这可悲的人生。
这一生,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是为了复仇。为了驱逐侵略者、为了延续流淌在体内的秽祭之血、为了让那个已经不存在的王国重建于焦土之上。
为此,他献出了一切,无论是尊严、青春还是生命。
“不,我……还没有把敌寇消灭……怎么能够倒下?”
“我,又怎对得起...眠水旧主?”
“呵呵呵……”怪物狞笑着,巨大的面庞缓缓接近,獠牙愈发清晰。白柏无力起身,只能看见缥缈的烟雾升腾,犹如虚幻的泡影。
嘈杂的嘶鸣声中,缓缓传来这样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是一个充满故事的母亲,温暖的拥抱?
是一桌美味的菜肴,却因少年的愁思,迟迟下不去口?
是一个真心诚意侍人的丫鬟,到死不愿撒手的爱?
是那素未谋面的祖先,誓死守护的基业?
是那神秘的红衣,在你最绝望的时候伸来的手?
是那被困在龙凤城中的少女,还未对她说出口的誓言?
是那个懵懂的孩子,无数次拯救过你们的生命?
是那曲断肠的琵琶?
是那段曾拜读的诗文?
还是与左氏族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是为了从今往后能挺直摇杆,骄傲的活着吗?
亦惑是那只可恶的巨蟒。它害得你们国破家亡,可你最终...却要变成它的模样。
“呵呵,有意思。”邓王眯起眼睛,凝视着那张血肉模糊的人皮面具,不禁连连赞叹道:“好啊!不枉本王举全国之力,花费二十余载,祭出的千百万条性命。”
“真是件蕴藏神力的瑰宝,仅是拿在手中都能让我感到无比过瘾!”
“呵呵哈哈哈哈……也该让我……来试试这番力量了……!”
说罢,邓王毫不犹豫地将面具吞进腹中。
砰——!
它那肥硕的身躯陡然暴起,畸形的面庞上长出了一颗浮肿而又诡异的白色肉瘤。被斩断的肢体迅速再生回来,却不再有皮肉,而是化作一串渗人的白骨。
它将目光汇聚到苟延残喘的白柏身上,举起拳头,打算彻底终结白柏的性命。
“哈哈哈,我能明显的感受到,这张面具远超刚才的心脏!它在引领本王,走向永生——!!!”
一声高呼之下,邓王的血管突破皮肉,高度膨胀,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开来。它兴奋地狂笑着,那笑声病态而扭曲……
“……”
白柏艰难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见上面已经长满蛇的鳞片与已逝至亲的脸庞,便明白自己大限将至。
一个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脑海:
“左白柏,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别再犹豫,死去的魂灵都会助你复仇!”
“献出你的一切吧,让我们吃掉它,作为黄泉路上的最后一餐!”
“我们能毁掉你,也能成就你!”
“成交......”白柏艰难地说道, “你们说的没错。但就算我落入黄泉,也必会报那……血海深仇!”
“!!!”
就在邓王的拳头即将落下之际,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划破整片黑夜!若大的手爪还来不及挪开,就被一条雪白色的巨蟒当场咬断!
“呃啊——怎么回事——???”
巨蟒紧紧缠住邓王的身躯,螺旋攀升,任它体型再大也动弹不得。
“不可能!这到底是从何而来?!”邓王惊恐的呼喊道。
“呲呲...呲呲呲......原来,你早就把它忘了。可我会让你永远记着,王国毁灭的那天!”
巨蟒对着邓王吐着信子,皮肤上的每一块鳞片每一张脸,都在冰冷地审判着它的灵魂。
邓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颤抖着问: “不,不!他们不是都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究竟做了什么???”
“……”
无人回应。
这些脸庞,全都是惨死在邓王手中的生命。他们一个不差,清晰地印刻在白柏的鳞片之上,散发着阵阵寒光。
“啊啊——啊啊啊啊——!!!”
邓王仍在妄图使用蛮力挣脱,可巨蟒却反而越缠越紧,令它无处发力。
“怎、怎么会?!我的力量,呃啊——”
与此同时,生长在邓王额头上的那颗肉瘤也陡然出现异样,雷击般的剧痛直钻大脑!蕞卡的时机正好,一拳便将它的腹腔轰烂,径直从里头蹿了出来!
“呃啊——怎么可能?你居然也还活着???神力呢?我的神力呢?面具的神力呢?为什么——呃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消失了——?!”
邓王体内的肠子和未消化的尸体像洪水一般从那巨大的缺口中倾斜而下。白蟒立即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那布满剧毒的獠牙。
它被吓到四肢发软,顾不上脸面放声哭喊道: “不,不!狄亚特,狄亚特!你在哪儿?救——救我——啊啊啊啊——!!!”
巨蟒的下颚迅速合并,瞬间咬下邓王的头颅。它失去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逐渐被蟒蛇吞噬。
“......”
不知过去多久,巨蟒停止了咀嚼,白柏痛心的感慨从它体内发出:
“终于等到了这天了。”
“眠水旧主啊,您一定能看见吧。您的后人,再次夺回了国土......”
长达数百年的暴政彻底被终结了。
从此以后,眠水之地再也没有了暴君,再也没有了那种愚昧的献祭。
这里终将成为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迷雾笼罩下的噩梦消失后,清醒过来的人们会明白,秽祭血脉早已铸成无声的守候,从未离开这片土地。
纵然血液流尽干涸,也永不退缩。
……
……
……
天亮了,巨蟒盘成螺旋状,凝望着远方微弱的光芒。那是它最后一次看日出,最后一次欣赏着这壮丽的锦绣山河。
蕞悄无声息地坐在它的身旁。
“我们终于赢了。像梦一样,一切似乎都发生在昨天。”
蕞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太阳升起。
“别告诉他们...我变成了这只怪物,说我牺牲在战场上就好。”
“为什么?”蕞看向它问。
“我在举行秽祭仪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是这只巨蟒拉扯着我,在生死的交界线上不停徘徊。”
“现在,我的时间已经耗尽了。”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从我决定举行仪式那刻起,就注定无法回头了。”巨蟒回道,“但我并不后悔,我完成了此生的追求。”
“告诉左顾他们,一定要将左氏的宫殿建造在这里。我的遗体会永远守护左氏一族的。”
“眠水的每个人,都会感激你的。”蕞说。
“感激?不,我是个罪人。”巨蟒的语气中带着忏悔,“在很久之前,我就把一切都想好了。只是没有料到你会帮我们,而且帮得这么彻底。”
“我本打算一个人完成这些的。为了获得力量,为了亲手复仇,我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这条蟒蛇。但这只怪物的胃口实在太大了,它只有在吞噬更多充满仇恨的灵魂后,才会愿意给我力量。所以,在邓王将那些生命处死的时候,我选择了冷眼旁观……”
“什么……?”蕞为之一怔。
“我自知罪孽深重,便也不奢求任何原谅。”巨蟒感慨道,“你身上的强大可真令人羡慕啊。如果我拥有你的力量,想必能走很少的弯路吧?”
“我不能像你那样无拘无束,也没有那么善良的心,纯粹为了帮助人们。”
“我是个失败者,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道路,虽然这条路充满自私。”
“……”
蕞听到这里,想着眠水百姓死前绝望的面孔,心情复杂到极点。
“蕞,我想求你一件事。”
“是...什么?”蕞看向它问。
“我想请你替我和顾藕芷说声抱歉。”
“这……”
“前世的我未能与她相伴,今生却又背负起复兴眠水的重任,不得不抛弃儿女情长。”
“请你转告她,若还有来生,我定不会再辜负她了。”
“好吧,我答应你。”
“大恩不言谢。”巨蟒的嘴角仿佛裂开一丝笑意, “蕞,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蕞抿了抿嘴,“我想去更远的地方走走。”
“如此也好。”
“……”
“不过,你在离开之前,不妨先去我的故乡看看吧?就在距离坊辛城以北两里的地方,路到尽头有我儿时亲手种下的柏树。树下有一座坟墓,那里埋葬着眠水之主......璀蕴。”
“请你一定要去看看,然后替我向她问好。”
“好,我会去的。”
“其实,对于你那天能接触到秽祭之剑,我并不意外。因为我曾在璀蕴坟冢的石壁上...见过你的名字。我确定那就是你,也清楚的记得,秽祭...似乎与你有很大的关系。”
“怎么会?秽祭与我有关?”蕞震惊地问。
“或者说,是你的前世。”巨蟒道。
“我的前世?”蕞更加惊诧了,“我...真有前世?难道,水嗣说的是真的?”
“是啊,一定有的,或许你会在以后知道的更多。”巨蟒的气息变得有些微弱了,瞳孔的目光渐渐涣散,“我真是个失败的领导者啊, 希望那些因我而死的灵魂,在九泉之下不要对我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