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等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这一切?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些,除非是他,除非是南石亲口对我说出这些,我只相信他,面前这一切都是假的……”
轩宇的双拳握得脆响。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明明……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明明真正爱你的人是我,明明他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人!”轩宇歇斯底里地咆哮出自己内心的痛苦。
灵皎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撤,她怕了,她要与他拉开距离。
轩宇温柔而愤怒的声音糅杂进风中,飘到灵皎的耳畔,“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才能让年轻而美丽的你明白我的心意,在绿色已经占据了春天,花蕾即将盛放的月季,像从前的农民一样,一切都是要头上粘花来祈祷幸运,在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我却像以往那般安静,并非是我不懂或喜静,这次不同,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我只是在追忆内心深处的那一朵珍贵的玫瑰花,就连它的倒影也是芬芳的—--即使它很危险。
我知道那份危险,犹如滔滔逝水奔涌而来,可是凭我一己之力怎能挡得了它的魅力----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但是失败了,我越是想把这多相思的花朵从我心里拔出,这花的根便越是往下伸长。它时而令我伤感,时而令我疯狂,为此,我感觉自己受到了诅咒一样。
可是那芬芳又是平淡却又真切的,只怪当时在大殿上与你相遇—--这真是不该。当我回顾一大捆岁月,犹如检视砍得的一大捆木头,这些东西已是没有生命、再无可能的死物,留之又有什么用呢?用来建一所房子吗?用来造一艘船只吗?这些事交给木匠去做不就好了吗?可是,那建起来的房子谁来住,那造出来的船只谁来坐?为此,我愿意亲自动手,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心里的那朵绝世的花,那花—--是你。
因为一次奇妙的邂逅,我泥泞人生顿时芬芳起来了。”
灵皎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她没有想到,她也当然不可能想到,自己曾是别人的风景,而且是永远留在内心深处的风景。
“不……不要再说了。”
云棠明明提醒过轩宇,不要在这种时候告白,可是他却这样做了,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冲动地说了出来。
轩宇沙哑的声音依旧诉说着,“因为你,我看到了自己的脆弱,可终究也勇敢地踏入深沉的记忆与庞大的未来,甚至失去王位,我也不那么伤心了,只要看到你,现实的废墟,流连、缅怀竟都变得不忍卒读起来。当那万事万物无法承诺也不能承受的时候,那个强悍的自我把娇柔的自我从山洞里寻找到了,并对他说:一切都不太平了,只有你能让我继续活下去。虽然后来的局面面目全非,我依旧捧着信而来,惧怕着你的质疑和猜忌,可是我还是来了,也只有我能这么做。
灵皎,你的眼睛真是美丽,在那里我看到的最平凡的风景也精妙无比,可是你的目光渐渐延伸,背离我而去,有了观看的层次与深度----也看不到我的等候。
我得感谢命运的风霜够厚,让我相信爱上一个人的世界与无人去爱的世界绝不相同。站在海边时我在想什么呢?有无数问题用上我的心头,都是‘为什么’,我听说过一句话:‘爱情是一切的解答’,可是又因为它我变得疑问不断,变得惆怅、缱绻。
这个光影缭绕、深具美感和质感的世界,盛装着所有人对他们爱着的人的盼望,有幸在一起的,或不幸没有在一起的。
我也写了一封信,不过是在心里,让我将它念给你听吧:
‘你会就此离去还是回来?
会留一些余光给我,还是淡淡地回应:‘一切让主安排去’。
你会就此思念,或者奉劝年轻的后辈:‘思念是懦弱的表现’。
你是否会这样告诉自己:’生命里难免有不断的、不断的落花流水。
而我,会选择等候,或者,远走?
你会把这薄如秋梦的记忆重新组装,或冷冷地说:‘当作从未相遇’?
可我会继续思念,或者对自己年轻的正苦恋的后辈说:‘思念是讨不回来的’。
或者我会因此而勇敢,留下这样的话来:‘生命里难免有不速、不速的过客’…………”
不说了,不说了,落日也不愿再听了,此刻完完全全坠落下去,天暗了下来,而这大海上,忽然多了无数的蓝色荧光,不知道在回应着谁的期待。
轩宇的那深藏在心底的温柔秘密,本该永远孤寂、永远见不到光明;只是因为心的呼唤,才心潮翻涌了,一阵颤栗,复归原先的寂静。
结束。告白结束了。
夜晚的海风开始肆意起来,甚有狂呼的姿态,将轩宇藏在胸襟里的秀发也拔了出来,劈断发筋,抖落如瀑青丝。
轩宇他真不该说这些话的,不该现在就说,可是他这样做了,她也听到了,不知所措。
我们常说没碰到对的人,会不会是,没碰到对的自己;你还没碰到对的你,我还没碰到对的我。所以,即使碰到对的人,也不能成就…………
轩宇与灵皎两人静静地站着,他望向她,她躲闪开他的目光。残酷的现实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的爱恋。
灵皎木讷地摇头,口中呢喃着,“我要去找南石,他在等我,他在等我………”
灵皎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地从轩宇身边走过,垂首,冷淡,足以将令他绝望。
好似一片真心得到了侮辱,好似自己的一厢情愿成了无聊的笑话,刚才所有的肺腑之言,竟还是无法挽留她丝毫,轩宇的心,真的要泣血了。
“你找不到他了……南石死了,我杀了他!”
风吹得更加狂烈。
“你,你说谎!你不会这么做的!”
轩宇佯装出一幅轻蔑的表情,“我杀了他,是我杀了南石,否则,这些东西又怎么会在我手中?”
灵皎步伐不稳,身体摇摇晃晃,几次跌倒在浅滩上,这句话对她来说足够致命,“我不信,我不信……”
轩宇面目狰狞地笑起来,“这是事实,现在这个时候,想必南石先生已经踏上了黄泉路吧。”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灵皎瘫坐在地上。
心,碎了。轩宇望着灵皎,眼底尽是温柔与心疼。如果灵皎只相信自己的谎言,如果能让她忘记这段“孽缘”,那么,不如就让他炎轩宇成为谎言的本身吧。
“我杀了他,所以,憎恨我吧—--当时南石是那般的绝望,声声哭诉,念着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的体温一点一点变凉,冷得像冰块,最后终于死在我的手中,我就这样抱着他,将南石身上的海螺拿走,将他手腕上的手链拿走—--知道了吧,你们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大海突然翻涌起来了,滔天巨浪,一个浪潮将轩宇拍打在礁岩上,一口鲜血从轩宇口中流出,瞬间染红了浅滩前的海水,血像胭脂一眼晕染开,像一封被撕成无数细小的信,可那是心铸成的。
接着又是一阵浪潮打来,又是狠狠地将轩宇击打在岩石上,然后又是一阵浪潮,又是一浪……
轩宇的视野里涌现出纷杂的黑影来,铺天盖地。“情愿就这样藏住真相,一种耽溺的姿态,悄然无声,烙印你的一生,成为你生命中的罪人也好啊,只要能让你记得我,只要记得我就好啊。关于来生,我一无所知,只知道,你欠我一座载满欢乐的庄园,我欠你一个揭开真相的机会,不过我不会这样做的。一盏可以相看无言的灯火,半纸偕老的承诺。灵皎啊,你还可以活那么久,时间对你来说太过于充裕了,所以,你要是感到孤独,也不必等我,我可以忍受孤独。是时候了,我也一定正在老去………我还真是一厢情愿,真是可怜……”
这一刻,轩宇宽恕了季节,亲手洗涤了这个咸到让人流泪的故事,四野的风吹的又烈又凉,月光下的影子有了轮廓。
视野中天翻地覆的混乱之后………
怎么,一切都结束了吗?轩宇躺在岸边,海水冲刷着他满身是伤的身躯----自此,他是一个被大海憎恶的男人。
“为什么杀他?只是因为嫉妒吗?”银辉下看不到灵皎被秀发著挡住的面孔。
看着坐在岩石上的灵皎,轩宇撕心裂肺地欢笑起来,“对啊,我很嫉妒,嫉妒令我变成了魔鬼,所以我杀了南石。”
轩宇的耳朵里灌满了海水,却能听到哭声,那是谁的声音?
灵皎站起来,拿着轩宇送来的东西往海里游去,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中。
没有一句话,没有留下一句话………
直到确认灵皎完全离开了,轩宇开始放开嗓子,不再压抑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黄昏已去,星夜降临,可否告诉我,也告诉轩宇,悲伤的灵魂该去何处寻找归宿,如何安息,谁能听到绝望的灵魂的呼喊呢?
这不是你想听的,也不是我想说的,茫茫渺渺,思前想后,不如就这么做了,来不及商量,也无人可以商量,毕竟是轩宇与灵皎两人之间的事情。
若有一阵清风愁雨等在未来,若还能遇到鸢尾花优雅地盛开,若还有一弯欲语还休的月牙挂在天空,还有一首诗、一封信等着映入你的眼眸流动,若还有个纯真无邪的你和依旧安静的我,恰好走在一条归途上,那时,请让我用一句你我皆熟悉的诗句相诉:“待结个,他生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