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鼎帝国泰兴十九年己未月丙申日,时值三伏天之末。
炎燥的气候,使人觉得嗓子里能够喷出烈火。
黎明破晓,战士们的冲杀声渐渐细弱,微渺的曙光随着日之上一角乍现。
征虏大元帅顾天乐脸色沉重,眼神凝严,看向城墙内外,所见处:
靡风卷烽烟,浓血涂了旧城峘。
乌红钩戈肉,十万残尸十万魂。
饮马断头销,白骨兵魂烈英枭。
顾天乐仰天长叹,他知武都府的惨胜是用将士们的鲜血浇筑出来的!
有的人已亡,无处安葬。
有的人苟活,断臂缺腿。
有的人开颜,王权富贵!
汉鼎三十五万将士攻武都,破城之后,伤十六万,死十三万人。
这场战争,拼的就是血肉之躯!
顾天乐只知他们是汉鼎的男儿子民,姓甚名甚,或许连一面都未见过。
他们,带着帝国的荣耀号召,保家卫国,永远沉埋于此!
这顾天乐傲立武都府城墙的荣耀,就是将士们用鲜活的血肉累积而成的台阶。
顾天乐怎敢昧心独揽贪功?
匈兇玡的战士,汉鼎帝国的英烈,还不都是大国争锋的牺牲品?
顾天乐作为统帅,此刻没有一丝喜悦,若不是挖通了打进武都府内的地道,三千死战之士从城内出了奇兵背刺宇文郝汉,那匈兇玡人正面硬刚是真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勇猛战士!
顾天乐是该高兴还是悲怆?
这双方二十几万人的死尸寒骨,最终将顾天乐的名望提升了新的高度,成就了汉鼎帝国的无上荣光,铸造了泰兴帝康泓彰的名垂青史!
顾天乐他身披威风凛凛的铁甲银胄,立在城墙,脚踩在一片匈兇玡士兵的尸体上,用衣袖抹了抹全是血渍的红脸,看着旗手们一个个将“汉鼎”帝旗,将“顾”字的帅旗插在武都府的城墙上,心里五味杂陈,内心思绪万千。
顾天乐抬头看着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光芒,吩咐众将:“东西南北,八方城门,各城头摆案焚香,计三十六炷!”
一炷清香,一心朝拜,早晚问安。
三炷清香,三点光礼,崇敬生灵。
九炷清香,九九归天,告祭三界。
十八炷清香,敬天礼地,皇恩后土。
二十七炷清香,敬天叩地,惟吾仁合。
三十六炷清香,代天行命,忠魂不灭。
顾天乐随后将手中的血剑插地,恭恭敬敬的摘了银胄,匍匐跪拜,直到下属燃香那一刻,腰板挺直,再三叩首,随之面朝裕京方向再拜。
顾天乐开始上香,他用两手的中指和食指夹住香杆,大拇指顶住香的尾部,左手在外,右手在内。
顾天乐面色敬重,礼数周全,先双手抬到胸前,遥望远方天地一线,然后举香齐眉,放下。
之后插香的时候,先用左手插第一支香,插在中间,神色凝重,默念:“供养十方三世三宝”。
第二支香插在右边,神色凝重,默念:“供养历生父母师长”。
第三支香插在左边,神色凝重,默念:“供养十方一切众生”。
顾天乐插香完毕,问讯合掌,铮铮铁血,大声祷念:“愿此香华云,直达诸佛所,恳求大慈悲,施与众生乐,安我汉鼎英烈大忠魂!”
一旁众将,俱是跪拜,悉数听随大将军顾天乐,复念:“愿此香华云,直达诸佛所,恳求大慈悲,施与众生乐,安我汉鼎英烈大忠魂!”
众将声震武都府,能传十里外,引得无数将士尽褪头胄,无声之立,眼角含着泪。
鏖战武都府,结束了,这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将士们的心绪已然放松了。
除去李怀忠、颜浩勘两部万余人奉命,成南北合击之势继续追击宇文郝汉的残部,其他将士的神经早已缓缓落下高涨的战歌。
回家成了他们心中的希冀。
征虏大元帅顾天乐焚香完毕,依旧疲惫且挺直着身躯,就这么跪在武都府的南大门上,他不得不跪,不敢不跪。
他在祭奠战死的士卒,多跪一炷香又何妨?
为帅者本该只跪父母和天地,还有那人中帝王!
所以顾天乐面朝裕京的方向祭奠将士。
宇文郝汉此刻被众将围聚,一路西退。
宇文郝汉气虚,一口血痰缓不上来,眼神涣散,脑袋昏昏悠悠。他想起了一系列地道偷袭,内外夹击,缺粮减员,所剩甲士不足三万,只能丢城西去,
此一战,匈兇玡战死十二万余人,仅有两万余伤员逃出生天。
武都府,汉兇双方,光是战死之人就有二十五万人,不得不说这是绞杀肉体的炼狱。
香燃尽。
等候多久的刘东杰也从缅怀邓大丰的死讯中惊醒过来,去扶起大将军顾天乐,问:“大将军,捷报可传四海,迅达裕京?”
“当然。汉鼎的子民早已盼望着一雪前耻!”顾天乐沉声有序道:“三年了,天威隆恩,汉鼎军武,不负皇恩,急令千骑,快马扬鞭,分两批速往裕京,沿途所过村庄,皆要动天震地威宣‘汉鼎雄狮,光复武都’!”
“喏!”刘东杰领命,急去安排。
刹那间,先行五百骑,雄赳赳气昂昂由西向东,前去裕京。
顾天乐立在墙头,看那扬马飞尘起,耳边传来:“汉鼎雄狮,光复武都!”
沿途损伤修整士兵,激动万分,纷纷站立而起,高喊:“威武!呺!呺!呺!”
按照刘东杰布置的捷报路线,这捷报之队是不会进入凉州城的范围内,但会经过青宸郡。
青宸郡离凉州城不过两百里地,所以汉鼎军队打赢了匈兇玡蛮人,将他们赶出了武都府的消息,也快速席卷了凉州城。
凉州老小,不论男女,纷纷出门庆祝,甚至有富贵者买来了千响竹爆,喜庆一番。
杨高庐听到了这番消息,心里头也是扬眉吐气,高兴极了。
他看向大街上涌动的人流,知道今晚的凉州城必然十分喧闹。
此时此刻,一个计划,瞬时在他的脑海里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