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雾散开,两个身影渐渐清晰。
一个手捂着胸口,手里拿长剑当拐杖撑着,站得摇摇晃晃,仿佛小风一吹就能刮倒似的。另一个跪倒地上,同样靠手里的长剑吃力地撑着,面容苍白,嘴角挂着靛色血丝。
除此以外,观战群众们又发现一件新奇事。由于灵力撞击的强烈震荡,两个人均震落了发冠,同样披头散发的两个人,一个样貌依旧为男子,而另一位则变成一个面容姣好的大姑娘。
随即一个个的都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再睁大瞅个清楚,横看竖看斜着看,确定自个儿眼睛没问题后不禁讶异:这究竟是比武还是大变活人呐?
“畜生!”一声怒喝,两道身影一齐纵跃登台。
星尧一掌劈向朱钧肩头,朱宗主不忍儿子受死急忙腾跃而起飞向高台,一记掌风打向朱钧生生将他推开。
“轰”比武台地面应声炸裂,星尧劈了个空。
朱宗主心底勉强松一口气,倘若自己出手再慢一拍,恐怕这一掌就得挨在儿子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瞧见对方怒气冲天的脸,朱宗主赶紧跪下求饶:“小儿出手没个轻重,望银龙神君高抬贵手。”
星尧怒目瞪之:“朱家老儿,你是老眼昏花了嘛!现在霜丫头不是重伤而是中毒!”言罢,折扇一挥,掀得朱钧在地上滚了几圈,某只藏在袖中并且裹着魔气的物件骨碌碌滚落出来,赫然是一块金色的华丽晶石!
某个眼尖的声音当即叫了出来:“那不是魔族的法宝嘛!他竟然勾结魔族!”
朱宗主浑身大震,思绪飞转,赶忙推脱道:“定是小儿年幼无知被什么人利用了,这件东西我也是头一回见。”
“神君息怒,昨晚我的婢女亲眼瞧见我儿出门了,定是约我儿会面的贼人给他的,诬陷我儿,请神君大人明鉴。”朱夫人爱子心切,急匆匆跑上前来哭喊。
另一边,慕容琰聿已给翎浅慕服下解药,护于怀中,运功替她缓解症状,双眸中满含着心疼和宠爱:“幸好中毒不深,可有好些?”
翎浅慕点点头让他放心,转而一双厉目瞪向朱钧仿佛能刺透其内心,喝问道:“你跟昭灵族叛党什么关系?”
星尧本想盘问是谁给朱钧魔族之物,殊不知翎浅慕会横出如此一问,慕容琰聿同样疑惑:“霜儿,你发现了什么?”
“今日是我第四回碰见此剧毒。”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表情不由凝重起来。
翎浅慕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鸿璃,此毒你也中过。”
此言犹如厚重钟鸣,敲中了彦文真君的神经,宝贝徒弟受过啥委屈他心里清楚,在慕容琰聿年幼时身中剧毒功力全失,甚至至哑而归,那是他中毒最深的一次,亦是唯一的一次。莫非……
思及此,彦文真君难得提起好奇心追问:“哪四次?”
翎浅慕一一道来。第一次正是她遇见了中毒至哑的慕容琰聿;第二次是替生母瑛蔓开棺验尸,当年生母正因为身中此毒修为尽失,乃至落得被凡人轻易屠杀的下场;第三次则是一万年前魔族绑架众仙并设下噬灵血阵的那次,魔族正是利用此毒擒获逍灵族众人的,当时魔族公主姗艳也打算用此毒对付她,结果却让润峰挡下,由于分量轻,症状酷似绵骨酥;第四次便是方才朱钧特地拿来对付自己的所用之毒。
彦文真君半信半疑:“你说琰聿也中过此毒,你有什么证据?”
贺若泽宏从旁答道:“回禀师尊,师弟的毒正是她解的,解了一半,当年我接琰聿回山时亲眼所见。”
什么?彦文真君讶然,无言以对。
贺若泽宏眉头皱起:“前面三次听起来很零碎,三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如何判定与昭灵族叛党有关?”
见翎浅慕中毒讲话略显吃力,独孤奕光站出来帮忙代劳:“当时的渝璇帝君还是陌谦,为了打压逍灵族让族人经常在凡间走动,于是发现了踪迹,然后借杀手灭门忠臣的机会将其毒害。那伙杀手出自名为刹影阁的组织,而那个组织恰好是嵊良国三皇子名下的产业,得到用剩下的毒不足为奇,于是再拿它毒害朱雀神君。第三回本就是昭灵族企图报复翎浅慕种蛊毒散瘟疫之仇,然后串通魔族并给予最大助力。”
贺若泽宏再问:“八百年前,昭灵族叛党以二皇子计昔和长老石舜为首,叛逃后至今音讯全无,翎姑娘也隐姓埋名,朱钧更是初出茅庐,三者之间毫无瓜葛,又何来的关联?”
独孤奕光轻笑道:“恐怕有关联的不止是昭灵族,还有昭灵族的上卿。”说到最后一字,倏尔一记响亮的隔空耳光将纤弱身影掀了出来。
看清那个滚落倒地的狼狈身影,众人呆了,慕容琰聿恍然悟了。原来是她,或许因为某个理由他早该想到的,他并非没查过她也是昔年潘家的客卿之一。
姜芹羽睁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向那个绝情的身影:“奕光帝君,你疯了嘛!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我!”
独孤奕光怒视她的眼神几欲喷火,巴不得将她活活烧死。“我岂止是打你,恨不得杀了你这个毒妇!天底下谁人不知你昭灵族上卿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当年你使用禁术救活湘灵之后把自己的命格和记忆全部转嫁到她身上,迷惑了我们所有人!”
全场骇然,倒吸一口凉气。
星尧忽然想到什么立马反应过来:“等等,你方才说她把自己的命格和记忆全给了湘灵,那么她的命格又从何而来?”
“是清筱的!”一道女音清晰喊道。众目望去,竟是谢家的平妻花凝!
独孤奕光亦是大惊,他敢肯定姜芹羽的命格是她抢来的,却不知是抢了哪个倒霉蛋的,未曾想这个大漏缺会自己送上门来。
姜芹羽看清发声者立时认了出来,难怪她之前瞧那张脸老感觉脸熟,好个阴魂不散!姜芹羽指向杨凝竹反咬道:“别听她的,她是魔尊杨凝竹,虚报假身份参与会武定有所图!”
刚吼完,又一记耳光隔空打来,另半边脸也红了起来。出手的依旧是独孤奕光,“请魔尊不吝赐教。”
事已至此,杨凝竹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她本为凡间嵊良国的女军师,谢清筱为将军,她们本就是闺蜜,所以经常一起征战沙场。
在最后一次征战中的某个夜晚,杨凝竹本要去谢清筱的帐子里商议计策,孰知竟让她撞破姜芹羽的好事。她当时只见到随行的姜芹羽仿佛在施咒做法的画面,并不知对方要对昏睡的谢清筱做什么。而姜芹羽合该是做贼心虚,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将她当场击杀。
杨凝竹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肯定没好事!
杨凝竹死有不甘,靠着强烈的怨念久久未去,最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挚友战死沙场,在对战中与敌军首领同归于尽。作为阴魂的她白天本就行动不便,但更未料到的是谢清筱的魂魄散得很快,根本等不到她的叫唤。
仗虽然打赢了,也赢得漂亮,可她和谢清筱不幸光荣牺牲。之后便是和谈事宜,姜芹羽不负众望完成皇命,之后未久居然飞升成仙了。
那一刻,杨凝竹茅塞顿开,原来是她夺走了谢清筱的仙格!好友失散,自己登仙无望,于是坠入魔道刻苦修炼,只盼有朝一日能为她们报仇。
事后,杨凝竹意外发觉自己也有仙格,不过要比谢清筱逊色点,由此,她心生疑惑,姜芹羽对求仙问道方面颇有研究,应该察觉到她俩皆有仙格,为何只夺她的而放弃自己?
转念间,杨凝竹很快想到答案。姜芹羽如此抉择是对的,首先谢清筱的仙格要胜过自己,自当择优索取。第二,谢清筱骁勇善战,且非有勇无谋之辈,如果姜芹羽选择低调夺取自己的命格,那么谢清筱也会跟自己一样绝不饶过她,单论武功就输得体无完肤。杨凝竹则不同,文弱之姿怎么看都要好对付得多。
“杨凝竹,你别仗着自己对天界有功就在这里血口喷人!谢清筱自己武功不济死在战场上与我何干!”姜芹羽厉声争辩,恨不得现在就灭了那个女人的口!
杨凝竹嫌恶一笑:“大家都听清了吧,这件事我为何迟迟不说,直至今日才说出真相,只因我是魔,即使有功也是坠落魔道的大魔头,而她姜芹羽是高高在上并拥有好人缘的仙子,贸然说出此事只会徒劳无功,甚至还会扣上诬蔑仙神的罪名遭到灭杀。”
“你胡说,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事实!”
独孤奕光追击道:“姜芹羽,你做事滴水不漏,一双手当真干干净净,北宫楚黛在被打下凡间前已经全部招供!自打在虹之尘她受你第一次胁迫开始就处处小心堤防,关于你的丰功伟绩全记录下来。”
慕容琰聿全明白了:“原来是你把御旨故意送到霜儿面前让她引起误会逃婚,当年也是你怂恿潘家把霜儿强娶进门,凭你跟霜儿的恩怨和了解,恐怕霜儿身中魔煞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吧!”
“真是意外啊,姜芹羽,你隐藏得真深呐!”星尧简直意外得咬牙切齿。
“星尧大哥,我看她不是刻意隐藏,而是利用了慕容神君对她的不屑,一个无法动摇慕容神君感情的女人,只需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再做做好人便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万彬诚在旁边扇着小风插个小嘴。
“万兄啊,你的话本子果然没白看。”陶兮彤点个大大的赞,“分析得颇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