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离开后又去了刻玺那家叫以赌的店,还没走近她就看到以赌今天店门紧闭,只留了一扇小门,似乎是顾潮生知道她要来。祁月走到门口,就看见屋内没有客人,只顾潮生和一个店小二在。
祁月走进去径直坐在顾潮生对面,顾潮生看向她,开门见山道:“他们不会拿九方冒这种险的,你太冲动了。”
“那丹青呢?你能保证吗?就算出事,九天还有办法挽救,”祁月说,“但是宋声没有了。”
“我有别的办法。”
祁月接过小二端来的茶:“什么办法,你出现,然后丹青不杀他改杀你?”
一只白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灵巧地跳上桌子,冲祁月腻腻地叫了一声,用头去蹭她的手。祁月摸了摸它软软的长毛,心情好了许多:“这猫比你顺心多了,真不知道丹青图什么。”
顾潮生闭了闭眼,深知自己说不过她:“所以你来是想问什么?”
祁月凑上来,压低声音:“就算我去拦,丹青也是能直接杀了宋声的,为什么他没有?”
“丹青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推他上来的人。”
“那他们为什么要放过宋声呢?”
“是啊,他们到底留着宋声是想换什么呢?”顾潮生无意识地转着茶杯,停顿了一下,“丹青应该没有放弃吧,他没有私自下令吗?”
“下了,让挖穿九方也要找到你。”祁月往后一靠,感觉话题又转到了讨人厌的地方。
顾潮生了然地笑了笑:“不出所料,那你也一起去吧。”
今日是四月十七,乌州的月神节,整个大地都热闹非凡,人们会通宵达旦地庆贺这一年一现,也只现在乌州的月亮,连城外的客栈都住得满满当当,他们都是来自其他八方的游人,匆匆赶来想要见一见这誉满天下的乌州月。
在等到宋声醒后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乌州了。
宋声三人走在进乌州主城的路上,远远地也能听到震天的锣鼓人海声,只是隔在茂密的树林里倒显得他们有些凄凉了。
越走那人群的声音就越喧闹,高大的树林挡着的是乌州这片平原上唯一的高山——苍尽山。
他们来得过于晚,此时虽然还不近黄昏,但今日的城内客栈早已住满,没有剩余,只有城外还有一家客栈没有住满。客栈开在苍尽山下,拦下不小的一片地。而乌州关于苍尽山有着一系列完整闭合的诅咒传说,谁也不知道这家客栈怎么经营下来的,乌州并不是日日过节,这家客栈一年大概也就赚这一次钱。但其他八方的人并不在意那些传说,这家客栈便拢下了今日这里所有生意,好在价钱还不算特别过分,风景也有别于城中的大街小楼。待三人走近一看,这家店的店名也颇随意。
那牌子上写着潦草的“苍尽”两个字着实让人讶异。因为自上一任仙九莫负即位以来,就结束了苍尽时期更名为苍生,而这家店就仿佛一个准备揭竿起义的乱党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
但是觉得难以置信的大概只有寸先和一区,时间隔得太久,人们早就不在意这些代表着什么样的过去,甚至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曾经有过苍尽时期。惊讶归惊讶,寸先和一区并不介意这些,还是打算住下来。在店小二热情的招待后他们来到各自的房中,客房内的装潢并不特别,反而很温和,暖黄的光照着,宋声只坐了一会儿便困得不行,倒头睡下了。
夜色染得很快,主城内的鞭炮声和欢呼声越来越杂,远远地传到了城外来,此起彼伏地扰宋声的清梦。但他仍紧闭着眼希望睡意能让他忽略一切,最终没有成功,于是他翻身起来,披上外衣打算出门看看仅此一天的月亮。
客栈因为独此一家,又占了一大片土地,说是客栈,其实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府邸,小路弯弯绕绕像个迷宫,长长的走廊三步一隔地挂着明灯,影影绰绰地亮在湖心,也亮在圆月一侧。客栈的人都去了主城里,四周非常安静,只偶尔有风吹扰灯火的声音,宋声脑子一片空白,任由自己的步伐左右去。他走上石桥,这是这个地方为数不多地势比较高的位置,宋声靠着,望着无数光点的湖面发呆。
忽然,月影破开,湖面生皱,雨密密麻麻地下起来,宋声的思绪被打断,连忙走下桥躲进长廊里。
气温又降了许多,宋声看看依旧明亮无缺的月,又看看石桥,决定还是回房。转身的一瞬间什么画面闪过,他仔细去想却只闻到雨水的味道。
似乎是一场更大的雨。
一区在房内焦躁地走来走去,寸先答应他今晚就来告诉他他的过去,所以他此时紧张得不行。他一直以来都在拼尽全力地找寻这个答案,但如今就要知道了,少年反而有些犹豫,一直以来的直觉告诉他那大概不是什么值得回忆起的过去。
少年正想着,一阵梅花香钻了进来,他伸手接下,是安知若的来信,她说一区地府没有他在感觉更好了,让少年不必担心。安知若的来信仿佛一颗定心丸,少年坐下来,盯着烛火发呆。
不管结果是让他安心还是死心,至少,他应该有一个名字能告诉安知若。
少年一直等到快要睡着才等来了寸先。他手里拿着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有一坛酒。
“茶崖知道吗?”寸先问他。
少年疑惑地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你想用茶忆?”
寸先拆开纸包上的线,没有回答。
茶崖是东南方大地被冷最特别的地方,被冷永远被大雪覆盖,茶崖虽只是被冷一个小小的崖边茶地,却与被冷完全相反,那里永远都是春天,生长出的茶叶名贵无比,不仅用于当地一些特产的制作,还能让人看到想要记起的事,称为“茶忆”。
但后者对世人而言只算得上是一个传说。寸先将茶叶铺在桌子上,然后将用茶叶和酒一起酿造的茶酒倒了一桌,正要施法,少年突然伸手拦住:“大概,是一个怎样的故事?”眼神中带着一丝恳切。
但寸先从不说漂亮话,事实也本就不是什么圆满篇章,他看看少年:“就如你一直以来感受到的那样。”说罢茶叶便飘在少年的眼前烧了起来。
在火光里,少年看到了一方大地,那是南方师印。
模模糊糊有人喊他的名字,眼圈便红了起来。
“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