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裘天佑和容澜二人示意后,叶长离便御风离去了。她还要回元机阁后山,继续喂鱼。
也不打算理会转身后的议论纷纷。叶长离大抵都猜得到,舌根嚼来嚼去不过是说她背靠大山,公报私仇罢。但他们几斤几两,叶长离心里明镜似的。
可有些话却很难不牵动心弦。
阴阳扇,怎会落到她手里?别说旁人看不懂,叶长离自己也不懂。
众人皆知,灵修与神器相辅相成,以器助人,以灵炼器。
神器虽择主,却也会易主,如若灵主因各种缘故无法再继续修炼,神器便会另择他主。
可两年前阴阳扇在司刑台上认主的消息一经传开,可谓是震惊了整个九牙山。
天章阙之下,叶长离魔印显现,随即被定罪处决。百辟刃降下之时,她自知是命数将尽。
但下一刻,灵力碰撞的爆裂声在她耳边炸开,叶长离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被一股温润的力量包裹,只见阴阳扇悬停在她面前,神器的灵识正缓缓沁入叶长离的灵根当中。
谁都未曾料到,最合适与阴阳扇同修的灵根,竟然会出在叶长离身上,这个身负杀害其前灵主之嫌的九牙山“罪人”身上。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但若非阴阳扇为她拖延片刻,叶长离也无法撑到山主前来。
“叶师妹——”
弗一落足,身后却传来了裘天佑轻快的声音,惊扰了未定的心神。
裘天佑轻笑着徐徐走近,朝她肩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的头发打结了。”
叶长离低头一看,这才留意到自己今日一早就忙里忙外,还未曾束发,方才一阵激战,已经有一缕发丝交织缠弄在一块了。
随即二指并在一起轻轻一挥,指尖划过的瞬间,一缕青丝飘落。叶长离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气,也不知是在叹惋青丝断落,还是为别的什么。
“那青风白费了一身不错的根骨,有些小聪明尽使在阿谀奉承上,”裘天佑一边细细瞧着叶长离的脸色,一边继续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巴结掌座师姐,我听说他好像对慕云有意。”
叶长离可算是听出来了,裘天佑是担心她因为罚了慕云而多想,难得他这人心思细腻一回,叶长离反倒宽慰道:“师姐生前便提起过,她这个徒弟心思复杂,隐而不发,需要多加留意,必要时也得适当给她些教训,不得放任。她作为掌座师姐今日如此行事,理应受罚。”
“你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裘天佑展眉舒颜地咧嘴笑了笑。
“裘师兄,你放心吧,如今我可没多余的时间计较这些,”叶长离忽然有些感慨,“这帮所谓的‘后起之秀’啊,不务正道,外强中干。心思不用在修行上,尽干些鼓舌摇唇拉帮结伙的事情。今日大试横生变故,竟阵脚全乱,无一人有所作为。就连掌座师姐也张皇失措,真是枉费师姐一番教导。这样下去,莫说灵修界,九牙山都指望不上他们。”
叶长离一通旁若无人的说教听得裘天佑直发愣,她言之所指虽是那些聚众抗议的赤炼弟子,但就“不用心修行”这块儿,多少感觉自己也跟着受到了教训。
不过他叶师妹这性情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有时说话真像是饱经风霜已至迟暮的长辈,恨后辈眼高手低,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
于是打趣道:“叶师妹,你说话怎么越发老态龙钟了?”
空洞的心房竟又莫名一紧,叶长离意识到自己多言,便转移话题道:“裘师兄,我没记错的话,蠃鱼就是在两年前,灵魔大战前夕被捉回山中的,对吗?”
“是啊,没错。”裘天佑一脸不解地看着叶长离,好奇她是否想到了什么,关于蠃鱼今日魔性大发。
“从哪里捉回来的?”
叶长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弄得一向淡定的裘天佑也不免跟着紧张兮兮——
“听说好像是……”
岂料记忆的尘布猛然掀开的刹那,裘天佑亦不由得骤然警觉,“连……连云山脚下的碧落河。”
“连云山……又是连云山。”叶长离兀自喃喃道,两年来,这个地方就如魑魅一般纠缠着她。眼下看来,一切正像她一直以来隐隐感觉的那样,两年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亦或只是一个开端。
……
翌日,叶长离早早便起身,麻利地盥漱一番,未用早点就动身去往第七峰藏经阁。所料不差的话,不一会儿便会有人来了。
以至于当容澜兴致冲冲地来到藏经阁,老远见着正潜心翻阅经书的叶长离时,意外得连忙顿足看了看天象,却是愈发疑惑,“这确实才五更天啊。”
“叶师姐今日怎的这般用功?”
容澜嬉笑着快步走近,定眼一看叶长离手里拿着本《寿运道术》,便即刻想将方才那话收回来。
“闲来无事看看野籍罢了,”叶长离一脸稀松平常,反向容澜打趣道:“你今日倒是兴致不错,怎么,有何好事发生?”
话及此,容澜更是喜形于色,“叶师姐,你可说着了!还真有!”
“哦?”叶长离合上书,似乎有些兴趣听容澜说道说道。
容澜却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我方才去幽苍湖查看了一番——蠃鱼,活了!”他越讲越兴奋,眉毛好似都快飞起来,“它竟然活下来了,而且灵息恢复得极快!真乃神迹啊!”
“这样啊……”叶长离应和地点点头,不以为意似的。
却是勾起了容澜的疑虑,“叶师姐,你怎么……好像不是很意外啊?”
“噢——”叶长离回过神来,忙思忖一二搪塞道:“毕竟是在这世间存活上千年的灵兽了,自然比你我顽强许多。”
叶长离心里清楚容澜担忧蠃鱼一事,放心不下,依照他的性子,定会几次三番前去幽苍湖查看,势要知道个结果才肯罢休。
果然……
容澜也难以自已地感慨道:“好在是虚惊一场,没有伤及蠃鱼性命,掌座师兄亦不会折损修为,实乃两全其美的大好结果啊。”
“诶?叶师姐——”
叶长离被他唤这声微微一惊,抬眸一看,只见容澜皱着眉,目光落在自己肩头。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啊?”
叶长离今日也未束发,而是用一根绸带将长发草草拢在身后,肩前便松散下来一绺,有明显切断的痕迹。
“打结了,理不开,”说着指尖拂过发端,她微微扬起唇角,眼中泛起一抹笑意,明暗交叠,“我给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