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夏末,已经持续斤四个月的暑气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愿,原本宽大的河流早已断流许久,留下干瘪的河床和来不及逃走的鱼类尸骸,扭曲着的热浪席卷着每一处能看到的地方,与河床干涸的缝隙相互交映着吞噬着一滴滴汗水中幻想的渴望。
横跨上方的长长铁桥换去平日象征旅游风光的服饰,如今像个躺在旺火台灶上的无水蒸笼,正耗尽着笼内食物身上最后一点水汽。
桥上的人实在不幸,前方道路的意外让他们只能在酷暑的监狱上煎熬的度过每一分钟,车上的男人焦躁不安,遮光帘下眼色迷漫着看着前方期待着停止的车流尽早启动,嘴上不停小声嘀咕着后悔抱怨着今天道路的选择。
他早就把表丢在了一旁,每数一秒的时间都会对他的灵魂造成不可逆转的创伤,他的心中早已忘了时间,严格算来这已是他未曾进食的第三天,就算刚刚过去了中午的饭点,他也丝毫感受不到一点饿意。
他的手时刻按在喇叭中间,却仿佛拉着危险武器的插销,倘如稍有不慎将它按下,这片世界将会爆发一场难以想象的恐怖战役,手上的指甲不断在方向盘上扣闹着,自从他开门下车想要走上前方一探现状而被炎热的浪潮烫回车中,他的焦虑便是难以缓解。放着脚底的车盘愈发烫脚,屁股下坐着的凉垫仿佛一块块燃烧的煤炭,让他如坐针毡,要不是天窗的按钮被他还清醒着的手指挡住,他真想从上面跳出,跳入早已干涸的河流。
炎热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车流的行走与它相比缓慢得更像蜗牛,与之对应的是他的情绪仿佛坐上了建在宇宙中的超长过山车,从面无波澜到大发雷霆或许只要上一瞬间的变换。右脚在刹车与油门上来回变换着,看着前车的眼神有时变得凶狠,像是将自己美好生活毁掉的仇人正呆在清凉的沙滩上享受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假日。
正中央的车群中响出一声喇叭,如同过年时点燃的连环炮竹,所有人的焦虑都被一发不可收地引燃,化作了一阵阵喇叭声在桥上肆意宣泄。男人憋着的火气自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驱动着手在喇叭上狂按着,宣泄着,怒斥着这世界欠他的每一分资产。
男人不断的按着、咆哮着、享受着炎炎夏日带来的最后疯狂,却未曾注意到在他们热情的喇叭声中,车中的空调早已停止了工作。没有了阻碍炎热的酷暑包裹着车身从四面八方中进入,混入男人强烈的热情中,待到男人察觉,已经不支地晕倒在了方向盘上。
不知多久,等到男人再从车中醒来时,周围的一切已经大不一样,拥挤的车流消失的无影无终,天空挂着的炎热火炉也不知了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蓝色弥漫的空间。
男人渐渐苏醒,有点好奇的看着周围,他驾车多年,竟感觉自己置身大雾之中。他想着前方看去,能见度很低,但透过淡蓝色的水汽仿佛还有着很多点点的明亮光亮。他把车窗摇下,将手伸出,触摸着眼前的淡蓝,那种触感仿佛真像是大雾天中弥漫的雾气。
向他的右手边看,虽然视线不好,但还是能勉强看出铁制大桥一边的栏杆,他的脑袋转的不够灵敏在简单推演后得出自己还在桥上的结论,稍微检查车内状况仪表显示一切正常,然这车却怎样也发动不了。
他仍不甘心被困在桥上,混乱地从车内走下,向着自己看到的栏杆走去,走到近处果然是铁制的栏杆,他将手放在上面抚摸着它被岁月侵蚀的微小痕迹。心中想着桥下应有奔流的河水,果然汹涌奔腾河水的洗刷声从下方传来,心想着大风顺着河谷吹过,果然便有阵阵大风吹过,吹得桥上的铁链哐哐作响,吹得他要用力稳住身形感受时隔多日来清凉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吹了很久,直到自己的身体被风吹的发冷,才意犹未尽的从桥边离开,他抛下车向着桥的另一头走去,淡蓝色的雾气环绕着他,从他的头上经过再到胸前、腹部、脚底,甚至钻进衣服里面轻吻他的肌肤。而他却不在意雾气的怪象,纵然他觉得雾气本应该是白色的。
他一路走去,正前方的光亮穿过淡蓝色的雾层为他指引着方向,他的脚步不曾停歇向着光亮的那边、向着桥的那边,脱开了炎热的感觉获得凉爽,他的内心想着刚才得到的舒适体验,想着自己将要渡过桥去......
...将要...他放下脚步渐渐停在原地,在内心询问着自己上桥来的目的,心中空荡的迷失在了黑漆漆的夜中,前方的光亮已经消失,淡蓝色的雾气愈发浓厚,他感觉到水汽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身上的衣服很快被侵润了,鼻中犹如溺水般难受不得已只好张大嘴巴喘气。
周围传来一阵阵汽车喇叭的呜咽声、巨大生物的爬行声、钢铁被巨大存在碾碎的声音、他的心底突然传出一阵恐惧,眼眸紧缩的看着四周,肺部在高压中已经停止了工作,双腿牢牢的抓住地面站在原地,全身的感官运转到了机制,全心分解着周围那些恐怖的声音,从一丝的开端到热烈的高潮到一声小声的低语再到静寂的结尾,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男人还站在原地,他也只能分析着自己心脏的跳动直到它回到平定,周围的雾气淡去了,那道光亮又重新穿过雾层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顺着光他好像看到了桥的尽头,那头的水泥路面好像刚下过雨,有着一种惊人的魔力勾引着他跑向前去,男人看到了希望将要逃离这拥有恐怖存在的地方,但他不应那么想,因为在他抬腿的一刹那,一张长在肉堆上的血盆大口便无声的将他撕碎吞下......
啪啪的玻璃击打声由耳边响起,男人挣扎的昏沉的脑袋从方向盘上爬起,他拉开车门配合着拯救他的另一名车主将他从空调坏掉的汽车中救出,等到有人用水泼在了他的脸上,他的第一感觉却是从胃中传来的微微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