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兴看见可怜的老妇人,关切询问老妇人有何冤屈?见钦差大人动问,老妇人连连磕头大哭道:“大老爷,我家在这条惠济河上摆渡,几年来非常平安顺利,也好不容易攒下了两条船摆渡,尤其现在两岸来往频繁,更是黄河渡口必经之地,每日赚下的银钱够我们全家花费还有剩余。就是这点幸苦钱让惠济县令左固和他小舅子盯上了。”
老妇人抹抹眼泪,哽咽不止,“ 他诬陷我们走私海盐,不但扣了船,还把我家十余口全抓了起来,钦差大老爷,您为我们评评理!我家是摆渡的船家,怎会去贩私盐,可是惠济左县令根本不听我们的冤屈,查禁贩运私盐却算在我们船家的头上,我不服。”
“我之所以活着,是舍不得孙子,我死了孙子非饿死不可,钦差大老爷我们天大的冤枉呀!我们家是被陷害的,如今家里就剩下我一个老婆子和两个小孙子过活,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钦差大老爷替我们伸冤呀!”
看见痛哭流涕衣衫破烂瘦弱的老妇人,傅兴心中的怒火腾升,他强压怒火,命王顺把老妇人安顿好,便要亲自前往惠济县衙,众人劝道:“驸马都尉,现在天色已晚,待明日再找这个左县令算账不迟,”傅兴这才作罢。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没了喝酒的兴趣,各自回帐篷安歇,傅兴躺在简易床上却在想刚才的事,按理县令不该做出这等事,一个摆渡生意就是勉强养家糊口,现在的官员不似原历史俸禄极低不够生活,这种情况各级官员做些出格的事情有可原谅。
原历史明朝俸禄低的可怜,甚至五品以下官员半旬吃不上一顿肉,而且明朝的俸禄还经常拖欠,国家不收商税,又没有出口贸易,没有关税,国家财政困难,只靠正常税收,根本养活不了庞大的官员体系以及宗室和百万军队。身处官场,和人打交道在所难免,上级官员纳妾生子,儿女生日,父母去世,逢年过节,都少不了这些人情世故,指望合法收入得饿死。
这些都是明朝官员的日常支出,“以明朝李乐《见闻杂记》为例。他在任福建按察司佥事(正五品官)去地方出差,每月伙食费才二两多,包含肉菜鱼等,这样算下来,一年一个人伙食费不到三十两,但官员的主要消费还是一些人情往来,尤其是搞好和上级的关系。
京官的花费普遍要高,南京城一个普通读书人,家有八口人,即便节俭,一年也要消费五十两,更何况京官。这些显然不是官员俸禄可以负担的,所以明朝官员“哭穷”成为了一种现象,在公众面前,大家都是一副廉洁的形象,演戏也成为一种官场行为。”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傅兴这个财神爷在,而且开了两个港口,广州和泉州,加上边境贸易,战争红利,大明财政翻了几倍,从一品大员到不入流衙役俸禄提升了两次,而且年奉改为月奉,也不是以物抵资,是货真价实的银币,比如一个九品官,月奉五十银币,从八品五十五银币加十石米,八品六十银币加十石米,七品九十五银币加十石米,而且夏冬两季有补给,可以说俸禄翻了一倍有余。
稳定的金银汇兑坚挺,皇家银行遍布州县,帛棉,食粮,盐的物价稳定,真正实现高薪养廉,任何官员也不会挺险贪污纳贿,朱元璋对贪官绝对是无情的,够吃够穿谁会冒险。那么这个县令为何难为一家摆渡人,实让人无法理解。
天光大亮,傅兴收拾好自己,穿戴整齐,紫袍金鱼袋,威风凛凛,又杀气腾腾。跨上追云白龙马,让王顺带上老妇人,直奔惠济县衙,十余里地顷刻间便至,王顺拿起鼓槌,使劲敲响了鸣冤鼓。鼓声惊动了衙役,也惊动了暴怒的县令左固,他大骂道:“他奶奶,大清早的,什么人大胆搅他的清梦,不把这个人打个半死,都对不起自己。”
县令左固迈着方步,脸上的愤怒的颜色怎都掩饰不住。不过当他走入正堂去发现了异常,原先两边排列整齐的衙役都跪在地上,大堂中间端坐着一个人,紫袍玉带,面部冷若寒霜。再看他身后站着的人,他全认识,郑州府同知严同,指挥使孙谦,开封府指挥使徐祥,这些人哪一个单拿出来都不是他这个小小县令惹得起的。
县令左固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了下来,他早就知道当朝驸马都尉出巡北方各省,已经进入自己的管辖之地,看眼前这个端坐之人的气派,他就算在傻也猜得出,这人无疑就是巡按使驸马都尉马兴。
他那敢犹豫半分,直接下了大堂跪倒在地,下官惠济县令左固拜见巡按使钦差大人,不知巡按使大驾来临,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傅兴并没有让他起身,而是冷冷道:“我这个钦差怎赶你这个县令威风,你的权利已经大到为所欲为的地步,我怎敢让你来迎接本钦差?”
县令左固听了浑身直哆嗦,这分明是责备自己滥用职权,但到底让钦差大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他一无所知,因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经罪不可恕,因此只有磕头的份,哪还敢分辨一二。
傅兴扬起一只手,王顺把老妇人带进大堂,”傅兴努努嘴,现在还没有外人,你是青天大老爷问问这老妇人有什么冤屈,让我们开开眼,你有何等惊人手段审案,我等洗耳恭听。“
老妇人看见这个县令,嚎啕大哭道:“各位大老爷,就是这个县令把我儿子黄德义还有我的家人全抓了去关进大牢,我就问问县官大老爷,我们犯了什么王法?我们没有贩卖私盐,为什么诬陷我家,你是不是为了我家那两条船,为了你的小舅子霸占渡口陷害于我家,可怜我家十五口无辜受苦,这还有天理吗?呜呜呜!”
县令左固对老妇人的指责无法回答,因为他确实诬陷黄家黄德义,也确实是为了小舅子想夺人家渡口,他无可辩驳,当着驸马都尉的面一句谎话也不敢说,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见县令对她哭诉无动于衷,抹去眼泪指责道:”你这个父母官不说话,我替你说,钦差大老爷,他陷害我家,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他小舅子看上我十三岁的孙女,要纳我孙女做他三房小妾,被我们拒绝,因为我孙女早已订了亲,他小舅子费泰多次来我家胡搅蛮缠,被我儿子打了出去,因此怀恨在心,没想到你们会如此恶毒,想要我们全家的命!你还是人吗?“
傅兴冷冷道:”左县令,左大人,听到了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把你小舅子请来,还是派人抓来审问?你自己定,我不干涉。“
再不表现可就晚了,甚至全家的性命都不保。县令左固哆哆嗦嗦喊道:”还不快去把那个费泰抓捕来大堂对质,还人家公道,告诉牢头把黄家从大牢全带到大堂无罪释放,你等速去办理。“左固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他要把责任全推到小舅子身上,只要自己脱了干系比什么都强。
县令小舅子很快就被带到大堂之上,看见满屋高官腿一软跪了下去。跪在旁边的左固弱弱的道:”费泰,巡按使驸马都尉在此,你把如何陷害黄家之人,详细道来,不要隐瞒,招了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我们都得死。“
费泰听了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有驸马都尉亲自前来,想要善了那是痴心妄想,人家能够前来说明有了十足的把握,这么明显陷害案子,如果不是姐夫帮忙根本不可能实现,这次纯是无中生有,故意栽赃,本以为欺上蒙混过关,把女人弄到手船弄到手就万事大吉。他做梦都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巡按使驸马都尉,这回不死也得扒层皮。
费泰不住磕头,钦差大人,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我该死,是我看上了他家的渡口和黄德义的女儿,他把前后如何勾结盐贩子栽赃嫁祸黄家,同时又诬陷黄家少交了赋税,其实黄家早已交了船杂费,只不过被费泰贪污了而已。情况以明,傅兴长舒了口气,知道黄家确实是被陷害的,左固和他小舅子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这时同伙私盐贩子也全部抓捕归案。而黄家的人也全都被释放来到县衙大堂,全家人抱头痛哭,然后齐齐跪下给钦差大人磕头,乱哄哄的场面,谁也没注意到黄德义的女儿,她神情悲愤,内心痛苦不已,趁乱她悄悄退了出去。等到人们发现为时已晚,女孩跳了井,打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出了人命,这个案子变成了重案,县令左固和他的小舅子闻信,一下子瘫坐在地,黄德义女儿的死,示意着他们也不可能活,人命关天,县令左固此时恨死了小舅子,你他妈的就不能等一等,非得在大牢逼人家女人,这个该死的东西可把本官害惨了,很明显是他小舅子逼死了这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