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风之国】
盘旋的六边形楼梯,每一条边有七阶,一圈又一圈,不断向下,没人知道到底有多深。
楼梯边缘处没有扶手,大约有五人宽,中间便是黑漆漆的空洞。
突然,吱扭一声,打破了死寂,顶部的木门被缓缓推开,瞬间墙壁上出现一盏盏灯,蜿蜒向下,整个空间都被照亮了,灯芯的火焰不断闪烁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的男人,黑色大衣,一头褐色的短碎发,眉毛浓密,双眼却有些无神,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白。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而是顺着半开的门朝里面瞟了瞟,又等待了约十秒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会正值深秋的午夜,月亮格外的亮。
他缓缓抬起手将木门完全推开,迈出左脚,不过他的右脚并没有立刻跟上,他先是将手中的煤油灯举过头顶后,照了照,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又过了十秒,他缓缓放下抬起的右手,整个人走进木门,转过身,将木门轻轻关上,深吸了口气,便开始向下走去。
哒,
哒,
哒,
……
平稳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不紧不慢,声音不断回响在整个楼梯间,许久,那人的脚步声渐渐深了。
他身后墙上的灯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前方的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消失了,连同着声和光也一并消失了,仿佛从没人来过一般。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
男人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不过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早在他来之前就被告知需要下行很久,只不过他却没成想竟要如此之久。
就在他有些烦躁之时,终于他来到了底层,却意外的听见了水滴声。
“这种地方从哪里来的水?”男人有些疑惑,尽管有些奇怪,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搞清楚这水滴声的来源,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缓缓将鞋袜脱下,这是这里的规矩,所有人都要遵守的,然而并没有人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只不过是惯例,人们都习惯了,也就没有质疑声。
而当男人的脚接触到地面时却发现地面的砖出奇的干燥,他本以为地面会很潮湿,他讨厌湿漉漉的触感,会让他内心极度不适。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青色的古砖,不知有多少年头了,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纹路,似乎是古人的杰作?
由于整个楼梯间较为封闭,加之非常深,因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污浊的霉味,男人皱起鼻子嗅了嗅,摇了摇头,不好闻但能忍受,他抬起左手,袖口挡在自己鼻前,不过这样做似乎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这一层空间似乎不小,但并没有灯,只有他手里拎着的煤油灯带来一些微弱的光。
而在他正前方十到十五米处处又有一扇木门,表面十分粗糙,男人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上面挂着一个铁环,他缓缓走到门口,转过头,似乎身后总有什么东西,但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罢了,自己吓唬自己”男人说着伸出手,抓住门上的铁环扣了几下,然后又保持先前的动作,静静等待。
男人听到屋内一阵嘈杂,过了片刻,门后传来一声闷响,声音十分苍老:“谁?”
“婴儿”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
过了两秒后,门缓缓打开,黄色的光瞬间照亮了四周,“进来”
男人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然后走了进去,在他关上门后,先前的空间竟浮现了无数淡淡的虚影。
“你来这里做什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佝偻的老人,脸上的褶子在灯光照射下格外的深,眼窝深陷,他的眼睛完全处于眉骨投射出的阴影之中。
“进行到哪了?”男人并没有接老者的话茬,询问道,顺手将灯挂在墙上,顺带着将黑色大衣一并挂起,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紧身衣,胸前有一个特殊形状的标志。
“早着呢,想什么呢?你家主子急了?这个月你们的人已经来了三次了,就不能多等等?”老人背着手,有些不耐烦,眉间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
“都过去三年了,连个动静都没有?”男人思索了片刻,抬起眸子,盯着老人。
老人似乎并不喜欢和别人对视,他将目光转到一旁,“没有出来怎么可能有动静,一帮子疑神疑鬼的家伙。”老人摆摆手,“算了算了,根据以往的情况来看,确实快了,没有动静我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我有预料,这一次的品次差不了,很有可能是极品。”说到这里,老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向两旁咧开。
“嗯”男人点点头,上前一步,来到桌边,端起桌上的水,一口干了,随后他擦了擦嘴,“一路走下来,怪口渴的”
老人坐在摇椅上看着男人,一言不发。
“我说老家伙,终日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见不到阳光,你不难受?”男人打量了屋内的陈设后,看向老人“换做我,最多三天,再多就要疯了!再加上门外的那些东西”男人说话的同时,目光不断瞟向那条长廊。
“习惯了,四十年了,我现在反倒有点不习惯见太阳了,觉得照在身上,浑身难受”老人嘟囔着。
“我想去看看”男人朝着长廊扬了扬下巴。
“啥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老人没好气地回答。
“总要回去交差的”男人解释道。
“不用解释,我最烦你们那一套,想看自己去看,能看到算你运气好。”男人本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老人打断了。
“谢了”男人丢下两个字后径直走向长廊。
长廊刷着暗红色的漆,也不知从哪来的光源,整体氛围显得格外的诡异,而尽头处有一个房间,大约距入口有四十米,而且整条长廊也只有这一间屋子,这是男人第一次来到这里,先前来的人总会把这里渲染的无比恐怖,无外乎就是吹捧一下自己的勇敢罢了。
“晦气”男人嘟囔了一句后,快步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走近才发现门半掩着,门框上挂着一个帘子,他也没多想,就想伸手推门而入。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老人严厉的呵斥“不想死就推开!”
男人吓了一跳,立刻收回手,转过身,老人就站在入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心虚而又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他强行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些,不想让老人看穿自己,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老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你一个人走下来也挺不容易的吧?”老人喜怒无常,他拄着一根拐杖,靠着墙“进去前,磕三个头,记住,有响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男人听后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正犹豫时,老人的声音飘来“信不信在你了,你的死活与我没有关系,顶多你回不去了,他们接着派人来就是了。”
男人听后咬了咬牙,扑通跪在地上。
砰,
砰,
砰,
三声后他便站起来,将门推开。
进屋后,男人才发现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房间,白色的墙,黄色的地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纯粹就是一间空屋子,男人有些诧异,他转过身,大声问道:“老头,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
“都和你说过了,现在就是什么都没有,不信”老人慵懒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男人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一圈,摸了一圈然后走了出来,此刻他松了口气,或许是任务完成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走回刚进门的屋子,看见老人昏昏欲睡,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行,我这边准备回去了”男人停顿了一下,“对了,回去也只有这条路?就那楼梯?”
他伸手指了指大门,“说实话,那楼梯实在要走太久了。”
“还有一条,不过我觉得你不会喜欢的”老人目光闪烁着,他似乎明白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说来听听?”男人似乎忽略了老人后半句。
“你确定?”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男人。
被他这么一瞧,男人顿感后背一阵寒凉,
“这老东西怎么如此可怖”他在心里嘀咕着,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惹怒这个老家伙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传言这个老家伙不是人,天知道门外那些东西是不是他弄出来的。
“我先回去了”男人转身准备离开。
“回去告诉他,不要着急,起码半年内都不用来了,没事就来一下,当这是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人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
“好好好!”男人连忙搪塞道,但一想到还要再爬一趟那楼梯,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
“走吧走吧,那东西伤不了你”老人似乎看穿了男人内心,“我就不送你了,自己回去吧,怪累的”。
听到老人这句话,男人似乎吃了定心丸一般,连忙道谢,便拎上灯,穿好大衣转身出门了。
就在男人走后没多久,一声清脆的啼哭从走廊的尽头响起。
老人猛地坐直身子,咳嗽了两声,声音略显颤抖地说道:“这么快?明明还有几个月啊”
哭声越来越大,他急忙颤颤巍巍地从靠椅上站起来,顺手拎起一旁的拐杖,慌慌张张地朝着啼哭声的方向走去,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咒骂着。
他来到一个暗室,屋内空间很大,屋子的正中心有一个祭台,正上方凭空出现一束光直径打在台面上。
台面中心放着一个襁褓,不停地抖动着。
房间十分安静,婴儿的啼哭此刻显得有些突兀、不和谐,给人一种极度的不舒适,而且哭声愈发凄厉。
老者快步走上前去,在一瞬间仿佛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感了,他来到了祭台旁,然而就在他看到婴儿的脸时,瞳孔猛地收缩起来,整个人向后跌坐,嘴里不住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眼中写满了恐惧,只听啪嗒一声,手中的拐杖掉在地上,婴儿停止哭泣,房间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