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有端木一慈一路轻松不少,很快到了那个小山谷,见过礼后,路邈大师请大家在院中蒲团落座,“不知小友师承何处,年纪轻轻就进入了常人不可及的出神境,让人见之心生惭愧。”南野隐想好吧,连同样出神境的路邈大师都觉得惭愧,自己还有什么好挫败的。
端木一慈拿出令牌给路邈看,路邈同样像当年蔡农那样想要起身跪拜,被拦下了,“您是前辈,况且您这身体状况就更不必了。”“多谢谷主体谅。”“您还是唤我一慈吧,我还没彻底接任谷主之位。”“既已经拿了祖谷令牌,也只是时间的事。这外边的天是要乱了吗?”“嗯,征兆已现。”“可惜老衲已经风中残烛,不能为东泽出力了。”“大师宽心,每个时代的人有每个时代的责任,东泽之前正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很多不轨之徒才不敢明目张胆前来侵犯,您正佛法,慈悲渡人,做的已经足够多,现在的状况本就应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事。”
南野隐和申屠劲风面面相觑,刚才还见了路邈大师分身外放的大神通,怎么这一会就风中残烛了,气氛有些沉重,南野隐打破沉静,“大师您的徒弟一心呢?”路邈看了端木一慈一眼,面露纠结之色,“在屋里,没让他出来。”
申屠劲风对这对师徒也心存感激,担心的问:“是病情加重了吗?”“啊?没有,一心很健康,没有生病。”“啊!?”南野隐和申屠劲风同时惊问,路邈纠结了一会觉得别无他法,叫了一心出来相见。
端木一慈见了说:“闭眼禅。”“是,也不是,修习闭眼禅是顺便的无奈之举,一心是在刚满一月左右被我在河边捡到的,三岁时就发现他对佛理悟性极高,身带佛骨,是个有成佛可能的好苗子,因此我整日带在身边亲自传授佛法,在他八岁那年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这个天生带有佛骨的孩子能不能修成正果,便卜了一卦 ,一心是天生童子命,由于从小皈依佛门因此我本不在意这件事,可是那卦象显示,这孩子二十岁前有一情劫,轻则念力全无,不再精进,无法成佛,重则身死道消,自那日起,我就让他蒙了眼睛,想着眼不见心不生,顺便就让他修个闭眼禅, 后来怎么都不安心,因此直接带他来到这南召沼泽,原本计划我们师徒就这样在这里生活到他二十岁后再离开,但是现下我的身体状况,小友也看出来已经大限将至,可是这孩子一个人在这沼泽就算停掉闭眼禅也是活不成的。”
“嗯,佛法修行最初是真的又慢有难,他现在跟没有武功没什么分别,也就体魄好些罢了。”端木一慈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道:“大师之所以在发现我之后并未邀我,还有刚才如此纠结,是因为怕一心遇见我?”路邈有些尴尬,不过倒可以理解。
“大师现在作何打算?”“之所以邀一慈前来,原本是想问能不能代我在这里留几年,没想到你是祖谷未来的谷主,怎可为小徒一人长期逗留,唉……”“没必要一定在这沼泽,想要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同时不见人很简单,情劫这东西玄而又玄,再者我们都没有达到那个高度,不知大师有没有想过情劫可能是他成佛的必经之路呢?或者有没有问过一心本人,对待情之一事和成佛之间如何看待,就算现在本人懵懂不知,将来若真的遇到,如何抉择当由他自己凭心而定,人生渺渺,莫固其道。”“老衲受教了。”
“我目前还不能回祖谷,但是回去前必定去一趟西域,劲风世子,先把一心送去申屠府可好。”“我也正有此意,算是答谢一心一方之恩,申屠府院子多的是,要想不见人很容易,日常饮食起居也会有人安排好,大师可以放心,唯一的难处在于我们两人要赶去蓟都,找镖师又不稳妥。”“我来安排,我暂调祖谷上了年岁的稳妥之人送一心到西域,劲风世子提前和西域王打好招呼即可。”
十日后晚饭前,“千年化雷果明日定会成熟,大师收拾行囊吧,果实到手我们即刻出发。”路邈转身进屋,当是提前准备去了。
一部分人在普通化雷果摘完之后走了,找到千年化雷果的人少了一些不至于乌泱泱,终于在巳时,玉盘大小的化雷果开始由绿向紫变色,端木一慈依然在人群外围的远处,果实刚刚整体浅紫色的时候,一声怒吼,泥水乱溅,千年化雷果旁的泥潭中凭空出现一条大蛇,站在那附近的人遭了殃,不光是一身泥水,已经人仰马翻被大蛇撞飞了好几个。
人群中也有有眼力的人,大喊:“这不是蛇,是蛟。”眼看着化雷果就要成熟,周围这么多人要来抢,大蛟直接发怒无差别攻击,一开始大家还有搏一搏之心,直到这条成气候的蛟术法外放,且都带着毒瘴,大部分人被自动劝退,这大蛟已经有了初步的灵性,它也只是想得到化雷果,并不想与这些人无意义的缠斗,因此不曾伤人性命,都是大面积的术法毒瘴让人退避,现在就剩下几小股人还想坚持,之前捕蛇时遇到的那波壮汉也在其中。
这时化雷果变成蓝紫色彻底成熟,乌黑大蛟也急了,攻击开始带有杀伤力,动物修炼是要比同等境界的人类厉害的,这大蛟已经是归心境,就算剩下的几波人中同样有归心境也很难制服,而且大家还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这沼泽里的原住民们似乎听从这黑蛟的指令,在外围行成了包围圈向里推进,黑蛟高高立起身像是在告诉众人,如果再不退让就要发动这密密麻麻的毒物们发起攻击,端木一慈想要是虎薇在就好了。
那几个壮汉心有不甘,想要分工合作,抵挡黑蛟和取果分成两波,但是只要他们稍微有所动作黑蛟就放出杀招,不好抵挡不说,外围的毒物也同步的动起来,导致其他人统一战线劝这几位放弃。
“我们是雷伏门的,这化雷果对我门来说实在重要,如果今日大家助我们拿到,雷伏门定会报答诸位。”说完带着其中几位门人还真的开始攻击。
虽然会有人被说动,但是眼见彻底成熟的化雷果吃不到嘴,黑蛟失去了耐心仰天长吼,所有毒物几乎铺天盖地动了起来,行成了海陆空式的封锁,那几个雷伏门的人也无法再攻击黑蛟,就在黑蛟俯身对着那个领头说话的雷伏门门人张开巨口咬过去的时候端木一慈动了,镇刀凭空虚划,直接逼停了黑蛟的动作,凌空而立气势全开,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波纹传开,碰到人身上并不会觉得不适,像是轻轻的就把那些海陆空原住民推了开去,同样没有伤及它们。
黑蛟伫立不动,它感受到了危险,在观察端木一慈,“谢姑娘救命之恩。”端木一慈点头回礼后加大威压,面纱舞动发带飘飞,元神离体于身后无限放大,下方的人才知道这位蒙着面纱的姑娘竟是出神境高手,雷伏门的人也退到了人群边。
端木一慈落地上前,黑蛟退后几步,想了想伏低了身体和她身高持平,“我知你已初开灵窍,可大致听懂我讲话,这化雷果我有大用,因此不能给你,你在这里定是照看看守了很久,所以我用这个跟你交换如何?”
端木一慈从异空间戒指中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众人的视角也能看见那盒子里的东西微微发着光,想来必是好东西,端木一慈伸出胳膊展示给黑蛟看,黑蛟小心翼翼的低下头闻了闻,然后大家居然在一条蛟的眼中看到了惊喜。
“你若满意,就吃了它,这颗化雷果归我。”黑蛟真的点点头表示同意,还有点害羞的小口叼走了盒子里的丹丸吃掉,端木一慈走到千年化雷果前,又拿出一个盒子摘果入盒收好,其余人都静静的看着,他们还没有傻到觉得可以从出神境的人手里抢东西的程度,而且大多都不是在看那颗果而是在看人,谁都能看得出这出神境的姑娘很年轻。
“小蛇儿,好好吸收这颗丹丸,见你心性颇为良善,好好修行,或可达成所愿。你可愿镇守这沼泽与邻国的边境?”黑蛟像人类孩童那样歪头看着端木一慈似乎在思考,之后再次轻轻点头。
“好,这是给你的奖励。”端木一慈又拿出一个琉璃瓶,里边的液体粘稠,色泽金黄,黑蛟扭动着过来,主动张开口,端木一慈先是倒了五分之一给它,尝到味道的大蛟高兴的围着转圈,接着又急不可耐的张开嘴,这次直接全部喂进去。
“你们都散了吧,抓紧时间的话天黑前能走出沼泽腹地。”他们一群人也算开了眼界,虽然不知道那都是什么圣水仙丹,但是能亲眼见到出神境出手也能算得上造化了,当然也明白这姑娘是在赶人。
“小蛇,你好好吸收,我为你护法。”一天一夜,直至第二日清晨,黑蛟才睁开眼睛,蹭了蹭端木一慈,表示它吸收好了,端木一慈拿出一块乌黑发亮的晶石,附在黑蛟头顶,慢慢的用术法不弄伤它的情况下嵌了进去。
“这晶石片上有我的一丝神识,我走后你若遇到生命危险我能感觉得到,必会助你,我今日就要离开,小蛇你多保重。”黑蛟似乎很不舍,用头使劲蹭了又蹭,又把头搭在她肩膀上,端木一慈在蛟背上上下抚了抚算是安慰,转身腾空走了。黑蛟一直立在那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慈你终于回来了,要不是路邈大师在我们都坐不住了。”申屠劲风也上下打量端木一慈,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这要是她出事了,自己又在附近没有援手,家里那个霸王花不得闹死个人。
“是一场造化呢。”路邈大师行了佛礼,端木一慈也还了一礼道:“助它一助,但愿有用。”“这是我研制的一种……药吧算是,服一粒解用药余毒,两粒可解百毒,三粒是剧毒,作为报答送你吧。”路邈大师拿出一个药罐递过来,端木一慈双手接了。
“师父,徒儿为您奉茶。”路邈大师接过茶盏浅抿一口放下,“一心,今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师父虽要乘风而去,但必会羽化凡间,是山是水是风是雨,所以不必伤怀,去吧。”一心本就佛骨在身,自然通透,磕头拜别,随同几人离开。
“路邈大师就这样独自一人……不会孤单吗?”南野隐觉得心里难受,“各法有度,心法无边,师父一生精修佛法,渡人无数,心已大成,年近九十,无病无灾,寿终圆满,因此不会。”
出了沼泽,几人一同前往百濮门,入门前端木一慈封了一心的听力,这回好了,一心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由人用盲杖带着。
“一慈,你这当时说的绝顶通透,怎么比路邈大师还狠,耳朵都给封上了。”申屠劲风觉得一心也太可怜了,虽然他觉得把一心送去西域前这么干也挺好,毕竟这小和尚虽然蒙着眼睛,但是依然能看出其姿色绝对不差,又宽肩窄腰的,而且这修行佛法之人还带着股超凡脱俗的劲儿,我的阿隐声音那么好听,万一被他听多了看上,他触动情劫不算,把我的阿隐勾跑了怎么办!想到这觉得一慈干的真好,简直是智慧无边。
“那都是安慰路邈大师随口胡扯的,这百濮门几乎全是女人,这还得了。”南野隐觉得端木一慈一下从圣女的神坛跌落到了地面。
“这药我用不上,你们拿着吧。”端木一慈递过来三个小琉璃瓶,看来是分成了三份,申屠劲风当然明白自己为啥得了两份,想着一慈要是个男人该多好,完美的妹夫。
听说他们回来,申屠巍然和轩辕霁林也赶过来,花梦笔按照申屠劲风的嘱咐安顿了一心,又命人准备酒菜,想着这一段时间一直吃干粮几个人口腹之欲必盛,等待期间,几人一起闲聊。
“囫囵个回来了,不错。”申屠巍然春风满面的逗自家弟弟,“这不是还没喝到大哥的喜酒么。”申屠劲风也同样没个大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大家发现花梦笔一直偷瞄门外观察孔鸟的端木一慈,还被正主转身的时候瞧见了,羞的弄了个大红脸。
轩辕霁林这坏坯怎么能放过这种机会,“有些人这是红鸾星动了呀。”“永乐王殿下,你要是乱说我可就乱写了。”轩辕霁林一下就蔫了,他知道花梦笔不会乱写,但是他怕这女人此时说那件事啊。
饭食酒水齐备,众人上桌,在座的都是过来人,自然懂得制造机会,所以端木一慈除了坐在花梦笔旁边根本没其他选择,出乎意料的是这花门主平日里一副很懂的样子,结果是个只能在纸上大话连篇的怂怂,除了偷瞄愣是没挤出半个字,还是端木一慈先开的口,“你可以唤我一慈。”“啊……我……我叫花梦笔,你也可以叫我梦笔。”一顿饭全程就这么两句话。
端木一慈吃完就回客房了,花梦笔接受了群嘲,“她好英俊啊,名字也好听,我应该大她很多,一慈多大?”南野隐算了一下,“二十二岁。”“我大她整整十二岁。”“这有什么,花梦主,我支持你。”轩辕霁林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
休整一日,花梦笔命人提前准备好配制解药的一应所需,开始操作,终于看到了一开始那个正常的花门主,回步蛇见了她不但没攻击还有些瑟瑟,最后一步就是心尖血了,花梦笔叫申屠劲风过去,拿出一个玉盏,竹桃也在这时候端来按照他们说的方子煎好的药,南野隐紧张的攥着椅子扶手往里边望。
“阿隐,别看,转过去,很快就好的。”南野隐眼泛泪花,强忍着别过头,申屠巍然也是心疼的不行,但是做为哥哥没有权利阻止弟弟这么做,他做哥哥的理念一直是能帮的就帮,不能帮的不添乱。
申屠劲风今天特地穿了深色的衣服,生怕不小心滴上血南野隐看了难过。放完心尖血申屠劲风给自己粗略的包扎穿好衣服,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回到南野隐面前,只是怎么表现都没用,因为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
“劲风,快把药喝了。”南野隐抹了抹眼睛,把药端给脸色和嘴唇都灰白的申屠劲风。
两个时辰后,花梦笔嗓音中带着疲累说好了,大家进屋瞧着那一小碗药汤,散发着不太友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