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纯种的白色莱克马背上,是光精灵王驿佩和他一百三十岁的女儿维蒂埃。石桥下的黄榕河是精灵联合王国的边界,实际上他们现在离暗精灵王国更近。
“我的维蒂埃,记住自己的使命。”(精灵语)维蒂埃已经成年,时间早于尊贵的驿佩王。精灵的成年不是过某个指定的年龄线,而是由长者判断,他们相信,每一位精灵的成年时间都不一样。
驿佩王从箭袋里拿出两支由精灵制作的布包好的箭矢,那是世界所产最好的布之一,和精灵族弓箭手的披风用的是同一材质——彩幻。【如果将其不慎掉在路上,暗灰色磨砂质感的彩幻布会根据周边的环境,比如草地,出现适宜形状的模糊色斑与纹路。5米以外看与环境融为一体,对于只有可见光目视这一感知手段的生物来说非常不友好。】
他绝不会把这两根箭矢遗留在草地,一路上大多数时间内他都将一只手轻按在箭矢上。秘密完工,顶尖的工匠用最好的资源失败了千次,这大概是世上最好的箭。
“是的,”维蒂埃接过两根箭矢“我会遵照您的命令。”她的声音清庄淡雅,如缓缓流淌的泉溪。
“你接受过我们的特训,我相信你具备完成的能力,却还是需要提醒,不要掉以轻心。等你见识过她们的能耐,就知道这一切的必要了。”
父与女驱马踱过石桥,在岔路口别过。“再会,星光将再次指引归途。”光精灵王去往狐族的村落寻求下一步的帮助,而精灵公主则是去昔日光精灵族的下一任王年轻时历练的地方。
特制的两支箭和普通的精灵族箭矢外观一致,且能作为普通的箭使用,只有拿在手上才会体会重量不同。它们在此刻维蒂埃的箭筒中,已经去除裹布被放在不容易移位的位置,就算移位拿错也能有把握不留痕迹地切换。回忆这两支箭的效用和为之产生付出的努力,不由得确信这位难对付的个体的特殊性。
公主现在并没有和王同等的预感知力【随着年龄增长,高等精灵可以获得预感知能力,能从世界的蛛丝马迹中获得一些预言,尽管这些预言并不明晰。】,她澄澈的精灵眼望见云少天晴。
“真正的掘地三尺,他们在古城遗迹的地下深处挖到这具吸血鬼残骸。”(恶魔语)
吸血鬼残骸没有左腿与左臂,也没有头,身上的肉已经腐烂殆尽,黑色的骨头也残破碎裂。吸血鬼是血魔中的蜱族幼年体(但人们往往把成体蜱族也称为吸血鬼),蜱族已经在很久以前由世界三大守护者主导的清除行动中被赶尽杀绝了。
“太好了,这是关键性材料,快让我看看。虽然不可能复活,但是作为融合材料这个量已经够用了。”
“很好,能制造出多少个无限灾厄?”
“理论上超过十个,顺利的话。”
“月灵把吸血鬼尸体都烧了,做得真够绝的,但是没那么简单,他们不可能做到杜绝一切,这是真理。” “300年前基于魔法原理的奴隶控制技术的恢复,那件事情进展如何?”
“找到一些零散的资料,散碎得就像整篇信件中的几个字。我的意思是,团队还需要一些时间,现有的文献基本无用,我们几乎从头开发。精灵和月灵把资料清理得很干净,没准天使也在针对这些资料。”
“天使?就算她们参与销毁,那也办得好不到哪去,主要是月灵和精灵的杰作。那新型试作品呢?”
“目前还有些不稳定,可能会短时间失灵,不过我们不局限于以前的功能,新的奴隶控制 器只会更好。”
“我听说使用方法和以往不同了?”
“是的,确实不一样,它是植入到身体内部的。”
“听起来很棒。”
“问题是狐妖大脑因研究消耗不够了,三个,给我三个,第一批奴隶控制 器就完成了,我们能做出百个不止。”
“去抓三个狐妖回来,选落单的,做得干净些,现场不要留下暴露我们的任何痕迹,尤其是狐妖或者你们自己的血,那个味道对犬族来说太重了。”
一座座石山矗立在平地上,形状瑰异,有的甚至上半部分大于下半。他们的共同点是和周围的平地或水面没有过渡而显得突兀,轻易就能将它和丘陵地貌区别开来。其中最大的一座,从高空俯瞰大致呈椭圆形,在顶部有一条短短的山脊。这座山名为翠山,山体黑灰白三色斑斓交错,常有青翠的植物点缀,偶尔还有一些小花,所以给观者印象最深的不是石山的颜色,而是上面自然生长的植物。
如果你站在翠山的山顶环视一周,就能知道附近汇集了多种地貌,当季风来临,树林和泥土无法完全过滤掉海洋气息,逆东南风是沿着海岸线渐宽的海,梅川就在东面注入其中,随风望去,通用语名为缇沃的山脉即使是夏天也纯雪覆盖纵穿至极寒北部。
这里的雨量充沛空气却干燥舒适,春夏秋冬各有姿态。从西侧的缇沃山脉至东侧科所棘山脉,整片区域充沛的雨水加上雪山的纯净雪水,本该形成湖泊。由于地下溶洞较多,湖都没有形成规模,甚至有一些湖存在漩涡,中间底部的坍陷溶洞的吸水速度和流水注入的速度达成平衡。居民们不会选择这里捕鱼,小孩被告诫敬而远之,没人知道这些溶洞的尽头在哪里。
就在翠山竹林遮掩的洞口——翠山的入口。洞内有5米宽的溪水流出,它流经下游被保护起来。因为溪水不仅可以直接饮用,取水酿酒还十分清甜。
不明的游人或许会被宽大的洞口震慑,畏惧里面的暗无光线,最多只敢趴在洞口的岩壁上往里瞅瞅。溪水最深处半米,中立一座已经看不清原始样貌的石雕,它盘踞在水中,上身如丝带弯长。
这片区域名为辽原,居民有蚕族和普人族的一个分支,他们中的一部分知道洞里住着月灵,有时遇上灾害,或是身患绝症,或是遇上一些绝对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还会来求助她们,每次都能得到解决。月灵难能一见,有时外出,会和他们笑着打招呼。
月灵的面容只要见过一次,大多数人就再也无法忘记,主要原因是奇特但是不怪异,总体上明眉善目,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绕到头后的长弯耳。
方圆百里,以普人为主的,具有融合趋势的各个种族皆满怀感激。毕竟下一个风水宝地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一端了。有人说这里是福地,有人说这里是乐土,有人说这里就是伊甸园、奇迹、大同社会、乌托邦、世外桃源、安身之地、另一个世界,这些不同文化的不同语言,大概都是同一个倾向。高山,树林,河流,海洋,隐藏在各处的自然奇景,取之不尽的纯净的水,还有平整的土地,规律的气候,这使得大多数种族都能够适应。未经证实,据说在最近的雪山上住着一对龙。
没有战争,没有独裁者,所以不需要纳贡。长久以来,月灵起到防范侵略者的作用,少部分和月灵有渊源的,走得近的人知道,打算进入辽原定居的人不是被筛选、同化,就是被月灵以武力驱离。
或许月灵会说自己没有节日,对于她们来说那是老一套的东西了,但今天确实是她们重视的一天。她们绝对是人丁最不兴旺的种族,至于她们是不是能算“种族”都很难说,按照她们自己的分类法,月灵是唯一的灵类生物。“精灵”只是通用语的叫法,不属于灵类,他们算作魔【魔指的是高智能灵长类中能使用魔法能力的所有种族,比如黑蝎族、恶魔。普人族没有先天的魔法能力,不属于魔,他们的分类比较尴尬,是唯一不具备魔法能力的高智能灵长类。】,而魔这一分类种族很多。
对于居民来说,月灵的食物尚不明确,有人说吃内脏有人说吃水草,也几乎无人进入过翠山一探究竟,月灵对大家使用他们各自的语言,以标准发音说过“翠山实在是过于贫寒简陋,不方便待客,里面湿冷,很可能会染上关节疾病。光亮太弱,道路也不平整,不如说是大都还保持着原始的样貌,摔一跤难免破相。”其实不算说谎。
如果你的手足够大,用指关节敲一敲山体,像敲门一样,会发现它中间有不少空间,并且,地表之下还有更大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她们今天会迎来新的三名成员。另三名现有成员此刻正站在翠山距离海平面一千多米深处的辰源,翠山最深的洞穴之一,仅次于她们于千年前最新开发的舟穴。虽然叫辰源和舟穴,但不会有牌子挂在洞上,那样太蠢了,破坏了美感,也不会在入口处刻字,因为这不符合月灵的观念。
“相对和平时代过去,我有耳闻,这片陆地就是不甘于平静。”(通用语)
“hemmm~这之后是她们的事了。我真想早点看见未来”
“我也是,希望时间能推得久一点。”
“你是希望麻烦事能推得久一点,还是说想知道更多?”
“两者都是。”
说话的三位明显属于同一种族,她们的耳朵宛若月牙,贴着头向后脑下方弯曲,末端趋于和水平线平行,深灰色的直发就在头与耳之间垂下。和精灵的耳朵还是很好区分的,精灵只是尖,比别的种族长不出多少。
三者一同朝向三瓣水月——这是她们的称呼,事实上并没有别的称呼,因为没人知道它的存在,没人知道这就是月灵的降生方式。
三位月灵的析耳向身体两侧伸展,与肩部平齐,尖端则是超过了肩膀的侧宽。如果你是褐蝎族,犬族,普人族之类寿命相对较短又和月灵关系不密切的种族,只会觉得惊奇,因为他们中知道情况的人现在已经不多。倘若你是龙族,精灵族一类长寿命的种族,也许就知道该小心了。因为这说明月灵在使用另一对眼睛,是在戒备,下一秒很可能是致命的。
如果月灵允许你这么做,你能近距离观察她们的耳朵,但当你在观察她的耳朵时,她也在细看你。双耳尖端的细细黑色丝线划分出来的颜色稍淡的区域,那是一对复眼,当这对复眼的位置在身体两侧时能完美地看清周身所有的区域,不仅细节看的十分清楚,动态视力极佳,实际上这对复眼拥有已知生物最佳的动态视力,如果普人族是1,精灵就是3,月灵为12。可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这对复眼视野范围有限,对于色彩的感知力不优。
辰源的空间不大,整个地面大致呈圆形,50平米,依照原始的模样修整过。中间有一截断的石笋,上面被削成一个平面。顶部像一个浅漏斗越靠近中点越尖,伸出一只白色半透明的钟ru石,缓慢滴水。水滴落且被吸收在石笋和钟ru石两者之间,也就是削平的平面上,那个发出微光的淡绿色物体——我们之前提到的三瓣水月。
微弱光芒使得整个房间得以看清,月灵翡翠绿的眼睛夜视能力大约是普人的两倍,但若比起猫属【猫属是月灵的分类名称,一般人称为猫族。类似的,犬属也是相同情况。】那一大类还是差远了。伸出的细长而圆的三片绿色叶晶导出的光来自其正四面体的深灰色基座,叶晶和基座都具有结晶质感,历代的月灵已经观察了足够的时间,了如指掌。
这里净透的空气湿漉,气温低至7摄氏度,能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以及水缓缓流动的声音。那正是这个场景最令人惊叹的地方,每片叶晶下都有一个与之同心的水球,但不是静止的,正在做复杂的运动,一刻不停,所以不透明。
“你们觉得钟ru石该不该修整一下。”月灵离纵清看向左侧的汀,钟ru石有些长了。
“看起来无事,还能放任千年呢。”月灵禁卫汀说。
“不是我们的工作了。”月灵衡锐沚说。
“我们没给下一代留下太多特别的记忆。”清就站在两人中间
“你倒还好些,沚几乎所有时间都忙在舟穴,我的活动范围也很有限。”汀说
三人的腰间系着一条削去根部的剑莆,该绿植生长在水边的高处时,会弯曲地垂下它坚韧的等宽叶片,生长在浅水区时,修长的叶片会随着水流轻抚水面。这不是对外的盛装,却是本族遗留下来的少数的亲切礼仪。外面的警戒有够森严,两条成年的飞龙藏匿在远处,蚕族也在暗暗提防着。虽然关系紧密,但这不是月灵的要求,她们不过是知会一声,而就算大家出于自觉去做这些完全没必要的事,月灵还是会登门道谢。不过明天会是另外的三人罢了。
水球的运动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汀清沚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根据记忆,一切要开始了。
水逐渐延展成人形,并开始从内部实体化,魔力供应器官和少数内脏,骨骼,和其它种族大不一样的细密的肌肉群,接着是皮肤。这一切都寂静无声。
三人按照自己的类别对应走至三个人形前,专心地打量和自己身体相同的构造。清却渐渐皱起眉头,因为在她眼前出现的,和以往不一样。
月灵没有性别,毕竟她们不需要性别,她们的诞生并不是两性之间爱情的结晶而是三瓣水月运转的结果。但是以世俗的眼光看她们的身体和面容的话,更多人倾向于说她们是女性,因此是以“她们”来称呼。
哪里出了问题?清不禁看向另外两位,汀和沚感受到目光,也看向她,在自己人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那眼神就是在说:这时候你不应该看着新离纵【月灵一般只有三人在世,职能分别是离纵、衡锐、禁卫,清属于离纵。】的诞生吗?
谁能想到清看到了什么呢?
禁卫,离纵,衡锐是月灵三人的分类,在这一天内好不容易凑齐了六人,此时六人的记忆保持着同一门类的完全相同,根据她们的研究,原因是她们的记忆是与三瓣水月的基座关联。不论是备份于基座还是使用于基座,所有的记忆会同步到新成员的大脑中,一丝一毫精确无比,所以月灵存储着第一代以来所有的记忆。记忆相同,人格却不一致,个性是存在的。同代三人声音,性格,面貌都很像,类似三胞胎。
“欢迎你们。”汀说
“嗯。”“谢谢。”“感谢。”
“给自己起个名字,请”
清则是闭口不言。
思考片刻,“叫我仪就好。”“我见仕这个名不错。”“我选择伶。”仕其实还有话说。
“我怎么看起来面部是个男性?”突兀的男性声音让汀、沚、仪、伶快速转头瞥去,这句话不光不符合流程,听起来也匪夷所思。仕的胸部平坦无ru头,胯下无物【月灵没有生殖器官,既不用排泄,也不能产子。因为不需要哺ru,所以也没有ru头。】,腰身不明显这是预料之中,但五官相对于其他5人更刚硬,睫毛更短,肩膀更宽,他还有喉结。现在相对地有了正常月灵的概念,因为他的长相明显异常。
五人围过来,仕丝毫不介意,他已经有了关于离纵的记忆,仕:“虽然看起来是男性,记忆同步却没有出现意外。清能证明”
“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看着你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清说,总不能随意打断三瓣水月的运转进程。
“你很特别,独一无二。”伶发话了。
“看你的析耳倒是没什么区别,在加上记忆的同步,所以基本可以确定你是同类无疑。”沚看向三瓣水月,水球正在重新聚集,要想形成刚才的规模的水球得等300年“至少从外表看,三瓣水月并无异样。”
“肩宽不同,仕的衣服是要之后改一下了,先穿上这一套,佩上剑莆,”汀对大家说“就算有点小意外,今天仍是重要的一天,好好享受每分每秒。对于这种史无前例情况,我三人和你三人知道得一样,不多也不少,目前来看问题不严重,之后由你们自己解决。”
伶仕仪三人同意,穿好递来的大理石灰的衣物,6人本该是一样的尺寸,仕感觉衣服肩膀窄了。接着从地上一个经过切削突出的专门放剑莆的窄石台上拿起剑莆,按传统,根部削掉的切口呈人字形。每根剑莆长达两米,且经过精心挑选,无虫眼无伤痕,颜色是健康的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