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得到了少郡今日上朝的消息，于是，这消息很快便传到朝官的耳朵里，一大早宫门口就有不少的官员等待。议论了几天的乱象，终于聚焦了，持两种态度的官员来了，更多的是中间看热闹的，年前也就这事拽着没休假，终归要个结果的。
宫门开了，他们鱼贯而入，像往常一样按班排列，等着皇上上朝，但也少了以往的热情寒暄，一想到就要来的霍少郡，心思各异。
霍少郡几年来的杀伐决断，朝堂上的能言善辩，给上下同僚留下深刻印象，难以想象在跌落尘埃的时候是何种景象。他们老中青三代朝臣，一众的大男人，屈尊在女丞相之下数载，那脸面想想都脸红。所有心态不外乎是，不服嫉妒、纠结难言，有些人想起被少郡整下去的人，仍心有余悸。
皇上终于来了，带着昨晚没休息好的倦容，他昨天一气之下离开秦府，回到自己宫中后没多久气就消了。他笑自己忘了少郡的脾气，也后悔自己太着急，往她最在乎的地方戳刀子。慢慢来不好吗？
他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榻上，看着殿基下两排官员，这几日叫的最响攻击少郡的来了，上奏章保少郡的来了，那些只听不说的也来了，倒是齐全。他环视一周，发现除了秦中和早就卸职没来外，还有王伯安也缺席。这位视儒学为命根子的老臣，大概是因与少郡同进退已数年之久，面上下不来，批也不是，保也不是，都不符合自己做人的原则，索性不掺和，听之任之了。
文官一排有梁攸、赫英父子、张宜、王允等，梁、赫英与少郡最近，张宜务实，王允不拘小节，这些是鲍硕放心的。冗叔尧也来了，他是少郡提携的，虽在外历练一年，但在朝中还未定官职，仍入在翰林院一排。
鲍硕看的这样仔细，是在为少郡盘算。武官一列却没有少郡的人，他们都去了西北，留下的也在职，不在早朝队列，他后悔，早知这样，就该提几个上来。下面还有霍长瑜和赫连晟，只是长瑜是她兄长，怕是资格不够重。赫连晟，他叹了口气，心里纠结，算什么关系呢？也没用吧。
殿里众人各怀心思，静的落针皆闻，这安静随着越来越长的等待结束了。
首先站出来的是个高大身材，方额方下颌的壮年汉子，世袭罔替的镇襄侯哈石，他扯着粗大嗓门道：“皇上，不是说今日那霍少郡要上朝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是怕了吧？我们奏章都递了这么久，她要不来，就是认罪伏法，请皇上尽快下旨，我们也好回家过年了。”
随着话落，另一个年龄大些的安平侯也接着道：“是啊，皇上，赶到年根了，这么个欺君罔上的女子不处置，过年都不安心。还请皇上----”
殿外内侍一声喊道：“陛下，霍少郡上殿面君！”
鲍硕跟着道：“传！”
众人一起向殿外望去，看见殿外丹犀处，徐徐走来的少郡。束袖靛蓝袍服，墨玉簪绾发，腰肢纤细却束着穿玉革大带，显得修身干练，既带着女性的柔美，还保持着男子的英气，看的鲍硕眼前也一亮。
少郡以往穿戴不是官服就是儒衫，今天的穿着出乎意料。当满大殿的人想象着她女装鲜妍，举止端方，甚至柔弱可怜的女子形象时，少郡却偏偏仍是青春男子。还好，还好，这样见面落差还小点。
因为少郡性别的改变，大殿上没有一个不想看的，但没有一个用正眼看的，总之是有点不适应。
少郡在大家的注视下，径直走到皇上御座殿基前，双手举起奏章，跪在阶前，缓缓道：
“罪臣霍少郡拜见陛下，少郡自幼是孤儿，无父无母，天生天养，受尽人间悲苦，立誓为澄清吏治，走入官场，为振兴圣元不惜此身。少郡十八岁入仕，蒙先皇任用，自诩上对得起朝廷，下对的起百姓。”
她将奏章递给总管显贵，继续陈述道：“可叹可悲，历朝历代视女子为官为洪水猛兽，庙堂之高，女子高不可攀。少郡生为女子，有志不能舒，有才不得展，这才被迫做了男子。这不是女娲娘娘创世的初衷，是后世轻贱女子的戒规。少郡欺骗了皇上，也欺骗了众位同僚，这是少郡之错，任凭皇上发落，但少郡的罪，罪在朝纲的不公。”
少郡动动身子，跪的舒服些，又道：“说少郡牝鸡司晨，祸乱朝纲，那请问，”
说到这，她回身看了眼大殿的众人。
“请问，公鸡们尽力了吗？若是公鸡尽责，那还用我这牝鸡司晨吗？”
众人本是见少郡给皇上回话，都没做声，少郡一下转移到他们身上，不知该不该插嘴。
鲍硕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随即收住，向显贵勾勾手指。
显贵俯身，鲍硕问：“刚才她为何来晚了？”
显贵耳语道：“回皇上，跟着的侍卫说，她真的去了六部衙门，贴了张告示，言明女扮男装实属无奈，向各位同僚致歉，还说君子不立危墙，不行陌路，不涉深水，她扮得乃是君子之男，不是小人之男。”
鲍硕抬抬手，对少郡说道：“起来说吧，你这长篇大论的，朕听就行，省的看了。”
少郡起身，站的笔直，哪有罪臣的畏缩。她感慨，站在这里已有七个年头，这怕是最后一次了，还顾忌什么，憋闷了几天，今日就是想一扫闷气。
“少郡不是无理取闹，这几日京中谣言骤起，都是针对少郡的，源头少郡不查也知道。新政得罪了谁，侵害了谁的利益不言而喻，不要拿少郡的易装说事，朝堂可以没有少郡，却不能没有新政，新政利国利民，它不是少郡的，是圣元的。”
有了皇上的首肯，少珺回身质问道：“听说这几天众位同僚积极地很，以往也没见有些人如此热情关心朝政，那少郡要问问了，说我是妖孽，蛊惑皇上，证据何在？说我弄的民不聊生，请问，是百姓民不聊生，还是贪官污吏心神不宁？这些，谁来回答？”
别看一些人胡说八道，那是为着把少郡拉下马起哄，真的一对一辩论，谁也没那底气。有些话都是道听途说，少郡一贯的能言善辩，谁出头谁受瘪。
鲍硕一连几天被这些人搅得头大，今天总算出了口气。看着少郡比平时更顺眼了。
镇襄侯哈石，见朝堂上的气氛被少郡一来就掌控，有些不服，他拉着安平侯起身，冲着少郡道：“你刚才也自称是罪臣，这不是你在相位了，说话别这么猖狂，怎么，要证据，是太皇太后亲眼所见，宫中多人可以作证。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抬手就杀人，身法如此诡异，难道不是妖孽！你隐瞒身份，隐藏武功，用心歹毒。”
“隐藏？你怎么知道我隐藏了，我是文官，又不上战场，又不用格斗，你不知道不证明别人不知。说隐藏是无中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