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堇辰渊猛地坐起身用被子包裹她，裹成一个蝉蛹，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
堇辰渊把她放在椅子上，她身上的被褥滑落掉地。
他拿来一把木梳，提起一缕头发向下梳。
信甚莳有种错觉，美好的生活像假的一样。
还有点像婚后生活。
“小姐，”门外的婢女轻唤。
自从上次信甚莳告诉她们自己还未和堇辰渊完婚，按照礼节，她们不应唤‘夫人’。
堇辰渊把头凑到信甚莳，侧头看她，
“她们怎的不唤夫人。”
话里话外带着审视的意味。信甚莳抬眼透过铜镜与他对视。
“就……又没完婚。”她支支吾吾道。
堇辰渊沉默着站直身，慢条斯理的继续帮她梳发。
门外传来男声:“将军，有公务来报。”
信甚莳接过木梳，摆手示意让他去。
堇辰渊走到门外，她从身后为他披上外袍。他并没有回头望她。
他离开后命人搬一些东西去军营。
她在府门外盯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这日，刚好下起雪。
心一下子空落落的。
最后他的身影被大雪掩埋，信甚莳慢步朝后园走去。
园内的梅花开得正好，信甚莳蹲在地上，埋头闷闷不乐。
走来一个侍女帮忙撑伞，安静地站在一旁。
信甚莳望着将军府，虽说有许多奴婢，但没了他就显出落寞神情。
信甚莳接过伞，示意她退下，目光落在梅花上。
“要是他发现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会不会悔婚?”
想着想着，信甚莳红了眼，想强忍着泪水，小声啜泣。
毕竟我放火烧死了……
接连几日，堇辰渊都在军营住下。
那晚，信甚莳做了一个梦。梦里三个死相极其难看的鬼魂爬到她的床前几只大手勒住她的脖子，手脚被按住，窒息感涌上心头。
三张面庞出现在眼前，呢喃着死也不会放过她。
信甚莳从睡梦中惊醒，身下出了冷汗。
屋内没有点燃烛台，周围黑漆漆，信甚莳仰头盯着屋顶。
对呀!死了都那么令人厌恶。
黄泉道路你们不稀军走，那就留在人间陪我。
次日，京城里下起小雨，还掺杂着冰雪，冷得令人寒颤。
堇辰渊早就带信甚莳去郊外祭祀她家人的坟墓。
这日，信甚莳坐上马车，马车驶向森林的某一处。
林中雾气弥漫，让人感觉置身于迷宫，迷失方向。
“就在这停下吧。”马车里的少女缓缓开口。
掀开帘子，接过油伞，微微侧目。
“你们在这候着。”
“是，小姐。”马夫应道。
她往深处走了许久，她警惕地环顾一周，确认没人后，暗自松一口气。
信甚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工具，扔掉伞，她站在三座坟头前。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流下，衣裳变得厚重。
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工具，在雨中宣泄着自己的厌恶。
事后，三个坟墓完好无损依然存在，只不过信甚莳衣上沾染上泥土，浑身湿透。
再回到马车，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她淋了雨，着了凉，浑身颤抖。
信甚莳在婢女的搀扶下回到主殿，前脚踏进门，下一刻昏死过去，直直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意识模糊间，手心被捂着，温热的触觉让她脸上的痛苦褪去一点。
信甚莳全身发烫，高烧不退，意识依稀存在，眼皮沉重，死死地压住，她抬不起一丝眼缝。
堇辰渊看着她咬着自己苍白的下唇，紧凑眉头，痛苦地躺在床榻上。
后来她有几次睁开一丝眼缝，每次都只能看见堇辰渊着急的身影。
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信甚莳轻笑着又再次昏昏睡去。
直到这天，信甚莳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病情加重，不仅仅只是得了温病。（古时发高烧的称呼）
大夫们不知道病情为什么会不断加重。
信甚莳模糊地听见他们劝告堇辰渊做好丧事准备。
她心里觉得好笑。
真如他们所说，死也不会放过我。
“将军大人，这夫人……不仅只是温病如此简单。”
堇辰渊听了着急，冲一群大夫们吼道:“那她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病倒!”
堇辰渊阴冷地目光扫过附近的人，在信甚蔚记忆中他总是温温柔柔的，不对人发脾气，善待奴婢。
未等她回忆完，他单跪在床榻前，带双眼发红，眸中布满血丝。
他不敢哭，坚信她会好起来的。
“怪我不好，都怪我，是我让你承受了太多……”
终于他回应了当年的事情。
“我知道我没能在你及笄礼那天回来，没能陪在你身边……”他含着哭腔，哽咽道。
终于，信甚莳尽力抬眼，手指微动。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声音极小，但在安静的屋内被放大。
这是我的报应吗？
不!绝不应该!那是他们该死。
信甚莳不会因为放火烧死他们（她的家人）而感到抱歉。
她剧烈咳嗽，最后再次昏睡过去。
堇辰渊为她请遍名医，将军府里有个活死人的名号吹响。
外人眼里信甚莳与死无疑，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外面有人说她是被邪物缠上，所以才会这样，病得半死不活。
不过好像是这样的吧。
信甚莳也确实做了所谓大逆不道的事，但她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倔到底。
堇辰渊在床前守了她半个月，她也在床上昏睡半
个月。
病情时而好转，时而加剧。
梦里，黑白无常抓走了三个游历人间的亡魂，通往黄泉。
一切都太梦幻，更像是一只手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堇辰渊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轻微地挪动身体，身上的被子掉落在地。
他猛地清醒过来，床榻上的人已经不见。堇辰渊四处观望。
在他转身那刻，殿门被人推开，一个少女一手扶着门，听见动静后微微侧目。
两人视线交汇，他眼中的热烈的情感在无声中传达到对方心里。
错谔的神情一闪而过，紧接着狼狈地奔向她。
堇辰渊双手掐住信甚莳双肩，手上没用力。
信甚莳沉默，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望着她那张再次憔悴的脸，眼窝陷下去。
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堇辰渊把她抱回床榻上，耐心盖上被子。
“来人，拿些清淡的膳食来。”
堇辰渊还想说什么，刚张开的口后又再次闭上，起身朝门外走去，刚踏出一步，他无力地瘫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