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秦溯说:“我可以帮你们查出背后的隐情,但日后需助我登上皇位。”
江轻颐咬牙答应下了,其实,他们本就是一路人,扒下姜坪和他背后的幕后黑手。
一夜辗转难眠,以至于江轻颐精神状态不佳。
她着着白茶襦裙外披白毛披肩,面带纱帘,怀中抱着琵琶,本是冬日雪后新茶,现在却像焉掉的茶花,默默垂头跟在秦溯身后。
秦溯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忽然咳了一声,吓得江轻颐立马绷直了身。
“一会进去可不得出任何差错。”秦溯小声提醒道。
廊间,寒风凛冽,乌黑的苍穹泄出一丝微光映在清池旁的枯树上,摇曳的枯枝似魔爪,摆动着恐惧。
承欢殿内,烛光昏黄,香炉焚烟悠悠。
“殿下,三皇子带着新晋琴师在外等候。”侍卫作揖道。
檀椅上,秦闫许抿了一口龙井,半晌后才悠悠道:“传三皇子进来吧。”
“是!”
秦溯走在前,江轻颐低头走在身后。
“见过皇兄。”
“免礼了。”说着,秦闫许站起身,走向秦溯站在他跟前道:“本宫与你是兄弟,兄弟间便无需多礼。”
不知是何原因,秦溯垂眸盯着脚下:“皇兄说笑了。”
秦闫许没有理会他后一句,而是径直走到江轻颐身旁,用余光打量她。
“这就是新来的琴师吗?”秦闫许露出了一抹诡秘的笑,不知是嘲讽还是何意:“不愧是三弟,眼光还是如此高。”
“皇兄过奖了。”
秦闫许的目光越来越直白,就像能看出花来。江轻颐不自觉得抱紧了琵琶,她死死盯着地面,大气不敢出一口。
秦闫许不论气质还是别的,都与秦溯截然不同,不过有一点是一致,他们的心思都隐藏的十分细致,尽管从话语中能模糊的感知道,但也不知真假。
正当他们都以为秦闫许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秦闫许又自顾自坐回了檀椅上,悠然品茶。
他对着秦溯弯了弯眼眸道:“既然如此,三弟便坐下同我一起见识见识这位姑娘的琴艺吧。”
秦溯没有犹豫,坐在了旁边的檀椅上。
秦闫许抬手道:“姑娘也请。”
江轻颐行了礼,丫鬟们抬来了木凳。
她背对着天光,专心抚着怀里的琵琶,一曲《春江花月》。
琵琶声细腻温润又不失生动,夕阳映江天欲晚,晚风抚过江面………
一曲终了,秦闫许眯着眼,似乎还在回味曲中的妙意。不过多时,秦闫许难得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他拍拍手:“好,甚好!”
江轻颐起身道:“小女献丑了。”
秦闫许道:“姑娘太过谦虚了,本宫甚久没听到如此绝妙的《春江花月》了。果然,我便说,令三弟赏识得人也会令本宫赏识…”
秦闫许转头对着秦溯,又眯起了眼:“看来这位姑娘与本宫甚是投缘,不如三弟忍痛割爱?”
这一刻,秦溯脸上竟也挂上了笑:“这是她的福气,皇兄若是喜欢,不如问问这位姑娘?”
四目都对向了江轻颐。
“能讨殿下欢喜,是小女的福,若殿下喜欢,小女日后便来承欢殿,为殿下抚琴。”
“好,那便按姑娘说的吧。”秦闫许又说:“不过,本宫有个疑惑,从姑娘进这殿门起便带着面纱,这是为何?”
江轻颐轻咽了咽口水,沉冷道:“回殿下,多年前小女还在故乡时,因为性子孤冷,不受待见。”
她咬着嘴唇,轻轻摸了摸脸颊:“这是儿时被邻家的孩子烫伤的。”
秦闫许垂下嘴角,似乎是共情了,但紧接着他又像在警惕什么似的:“啊,真是可怜,不过本宫这刚好有治疗伤疤的奇药,能劳烦姑娘给本宫瞧瞧伤疤的程度吗?”
江轻颐却没有丝毫慌张,她小心翼翼的扯下面纱,伤疤一瞬果露在两人的视野。
一条狰狞的“疤痕”,从眼角一直曲到下巴,被烫伤的部分呈现不同的绯色,与另一面的光滑肌肤相比,是坑坑洼洼。
见时间差不多时,江轻颐又装作慌忙,将面纱带上,有些别扭的低下头,没等她开口。
秦闫许对刚才的姿态竟收敛了几分:“刚才的唐突是本宫不知,实在冒犯了,还请姑娘原谅。”
“殿下言重了,小女自然不敢,只是这疤实在是脏了殿下的眼!”说着她的眼里还泛起泪花。
秦溯:………还是你会。
“哎,姑娘不必伤心。”秦闫许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唤来了丫鬟。
不一会,丫鬟就端来玉瓶,呈在江轻颐面前。
“这药确有奇效,算是本宫赏与姑娘的,还请务必收下。”
“多谢殿下。”
今日别后,后来的日子,江轻颐都被请去承欢殿。
连着几日,一遍又一遍的《春江花月》,属实让江轻颐头重脚轻,秦溯难得好心,说事成后要请她去闻鲜阁。
眼见这是最后一曲,抚琴时,江轻颐不慎走神弹错了一小段,惊醒后又立马掉头回去。
秦闫许掀起了眼皮,神色冷了几分,但没有立马打断。待曲终江轻颐转身要走时,才叫住了她。
“姑娘,今日怎得,可是有心事?”秦闫许用扇子抵着下巴,狭长的眼里透着几分冷意。
江轻颐摇了摇头道:“回殿下,并非如此,只是有些疲倦了。”
“是吗?”秦闫许起身,缓步到她身侧,语气又低又长:“本宫怎么瞧着不是呢?”
他自顾自笑起来,伴着摇曳的昏黄,古怪又诡秘。
这句话,秦闫许说的轻,刚好能落进江轻颐耳朵里。
“姑娘以为本宫看出来?”拙劣的演技。
“难怪秦溯会让你来,套进本宫?呵,可笑!”
果然,被他识破了,江轻颐不经直冒冷汗,她不停让自己冷静冷静,咬紧牙关。
………
“罢了。”秦闫许竟发出了微不可查的轻叹:“看在安甯的面子上,本宫不想与你们计较…有多远滚多远!”
秦闫许彻底冷下脸,江轻颐知道,他真的发怒。
她小心翼翼的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得,用余光扫视秦闫许。
江轻颐的脚步越发沉重,走得也越来越快,在廊间时她差点脑袋空白直接跑出去。
直到上了马车,她也依旧没缓过来,刚才的一切如戏剧在她脑海重现,又如浪潮翻涌。
回到重华宫,江轻颐也没隐瞒什么,将今天的一切都说给了秦溯听。
秦溯听完面色如常,似乎还有些喜悦。
“嗯,看来事情很顺利。”
江轻颐不解,这也在预料之内?秦闫许就差把想宰人写在脸上了!
“呵呵,先不提这个了。”秦溯愉悦的将一封信递给江轻颐:“今早前线送来的,咯,还有一封是给你的。”
看来秦溯不想跟她说事实,也罢,这事源头本就与她不相干。
江轻颐接过信,是苏羚写的,秀丽的绢花字,还夹着一片半干橙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对方简要说明了近来前线的战况,安军反攻蛮军,成功夺回要地,待南江收复时便能归戎。
这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件莫大好事。
只有彻底将蛮军赶出领土,孤魂才能魂归故里,南江才能回到安宁。
秦溯见她神情严肃,便打趣道:“放心吧,这次我军智取,以少胜多,相对而言蛮军损失惨重。只要不出意外,最多三日便能夺回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