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传定会引起当朝百官不满,但陛下有意留人,奴才也只得照办!”有人在另一头低语道:“奴才也是按陛下的意思办事,大人…您看这?”
苏羚稍有些不满,瞥过脸冷哼道:“她本就是罪该万死,陛下是看在前左宋将军的面子上才饶过的。”
宋歆是江轻颐的生母,而宋老将军是宋歆的父亲。宋老将军生前曾救驾有功,得过和安帝的重用,江轻颐这次能幸免也多亏于他。
幸公公不寒而栗,吓得直哆嗦。幸公公拧眉说:“大人莫要气,事已至此,等这贱命一跨出牢门,便仍由大人处置,若是陛下问起,便说她不得命,还未跨出门便呜呼了。”
苏羚舒了颜,她侧身接过幸公公手上的钥匙,“砰—”牢门还未打开她便先一脚踹了上去,铁门被狠狠摔到了墙上蹭掉了一层墙灰。
幸公公退后三步,衣袖里的手攥紧三分。唯唯诺诺道:“大人 ,我且去叫侍卫来,免得脏了您的手了。”
苏羚不浓不淡的说:“嗯,那便有劳公公了。”幸公公可是个皇帝身旁的狗,牙齿毒的很,她怕此番目的暴露,留下祸患。
幸公公一听连连叫好,笑着走进了漆深狱道里。如今天下人都在唾弃江轻颐,若她江家一日不亡,那南江的孤魂将永夜不得安息。
此时江轻颐的意识已然薄凉,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浓烈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胸腔 ,憋得她只能无力的干呕。
南江的孤魂好似在她耳边发着“吱吱—”的叫声,赤红的鲜血将昏暗的天空蔓延,狼烟四起荒凉中只剩她一人。
疼痛和悲伤充斥着她,迷糊间江轻颐便被拖到了地牢外的雪地里。
幸公公皱了皱眉头,他倒不想这事跟自己扯上几分关系,谁叫两边都是祖宗,于是带着侍卫准备撤回。幸公公拱手说:“大人,奴才见不得这,便先去跟皇上交代了。”说完一行人一溜烟就不见了影。
黑夜带着几分雾色遮住了明月,红墙外摇曳着几株竹影,婀娜身姿展露着叶上的青和白。
苏羚缓步走在松软的雪上,到江轻颐跟前时她将身上披的绒毛披风褪下放给身旁的士兵,然后自己轻手轻脚的背起江轻颐,等抓牢后才让把披风披上。
江轻颐比较娇小,披风便能将她遮的差不多。苏羚背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士兵举着火把走在后边。
突来的温热让江轻颐又开始干咳起来,苏羚只好走一会又停下来反过手拍拍她的背,就像带生病的小孩一样。
快走到宫门时,江轻颐才回了些意识。她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昏黄的火光勾勒出少女的侧脸,寒风中透着几丝清冷。
江轻颐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干哑的嗓子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她说:“为什么要救我?”
她想起那夜,烈火烧毁了整个丞相府,起伏的尖叫声刺破了深黑色的苍穹,鲜血在火焰里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赤红色的玫瑰。阿娘紧紧的护着她,泪水便足矣浇灭熊熊火焰。
墙外有人在高呼:“灭了这狗丞相一家,替南江百姓要回公道!”
可是她不明白,父亲一向清廉,怎得会做出这事来。她不相信父亲会这样,年年外城有灾,父亲都会从府中账房里捐出银两去。
恍惚间,那人好似一束光,救她与烈火之中。苏羚微微瞥过头,说:“怎的,江大小姐可要以身相许?”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轻轻的飘进了江轻颐的心里。
江轻颐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头埋进了暖意里。这人她未曾见过,但她不排斥,反而还有几分依恋。
这次轮到苏羚沉默,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现身的明月,又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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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苏羚跟士兵打了招呼后背着人踏进了车里,江轻颐躺在车里的小榻上,苏羚低着头给她掖着被子。
江轻颐直勾勾的盯着苏羚,两人没有谁再开口,车里的空气低到了零点。
马车缓缓走动,出了宫门,便踏进了阑珊。
苏羚抿了抿嘴,问:“你可知左侍郎姜坪?”
江轻颐默了默,启唇道:“知晓,他曾是父亲的好友。”
这话一出让靠坐在一旁的苏羚增了几分笑意,苏羚又问:“好友?你可知姜大人今日被皇上暗封为丞相?再过几日你父亲一死,他便可被正式册封。”
江轻颐一愣,说:“什么意思?”
苏羚瞥过脸,利落的马尾晃过,额前留有几缕被风吹下的头发。苏羚说:“左侍郎自是二皇子手下的,他跟江丞相表面上虽说是好友,实则背地里连党派都不同。你想这样两人,怎么能成的了好友?”
江轻颐的眸子一沉,深黑色的眼瞳霎时间漾不一丝光亮,苏羚的话让她恍然大悟。江轻颐冷笑着,她从小被阿娘、阿爹护着不知这世上何为人心,何为权利。
如今她是江家未亡人,那么她就应该振作起来,为阿爹、阿娘,为江家雪恨。不过至今江轻颐仍有一点疑虑,对方为何要救她与水火之中。
不论利用,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江轻颐支愣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跪坐在小榻上,艰难的拱手然后将头深深埋在腕下。她说:“多谢大人的恩情,小女无以为报,但小女有一事相求。”
苏羚见江轻颐这般,便扶她又躺下。苏羚说:“你说便是。”
“如今江家只剩我一人,既然我还活着那姜坪一日也不得安,他必定会杀我。”
苏羚皱眉道:“这点你大可放心,如今你在将军府,没人敢动你。况且现如今,江大小姐不得命的事应早已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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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那余孽死了!”一个黑衣侍卫半跪在屏风前。
“死了?”里边的人半信半疑,抿了口酒后又说:“可有寻到尸身?”
黑衣侍卫摇摇头,回道:“恕属下无能,并寻找到。”
“废物!”那人怒道。
随机将手中的琉璃杯狠狠砸到地上,凌空飞舞的碎片划破了屏风上绣工精巧的孔雀,泄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还不去找?不可放过,一日未找着,那就说明,她—还活在这世上。”
屋外的风吹着树叶呼呼作响,森冷的氛围让侍卫紧绷后背,着急忙慌的答:“是…是,属下遵命!”
待侍卫走后,小案对面身着黑金锦衣的年轻公子扯着慵懒的声音,说道:“姜大人,可别念旧情啊。”他又揣摩着琉璃杯“斩草可需除根。”
姜坪刚才凶恶的态度如浮光掠影消失不见,连忙笑着道:“二皇子教训的是,您放心小人不会愚笨到如此地步。”
锦衣青年放下杯子,将手背在身后踱步朝外走,黑云压近戎州城,鸦雀在枝头时不时提着嗓子长叫一声。
走至门口时,他停住了脚,也不知这话是对姜坪说的还是对这天说的。
“这颗毒牙留不得,日后可是个大隐患!”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夜色里。
无声时,姜坪唤来一旁的暗卫问道:“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暗卫作揖道:“回大人,此次只留得少将军在戎州。少将军今夜去了地牢,听幸公公而言,江轻颐确是死在了少将军手中…”
姜坪一挥手打断了暗卫,他眯起眼问:“那你觉得少将军真的会杀她吗?”
如果苏羚杀了江轻颐的话,和安帝那边她最不好交代,陛下有意留人,就算给苏羚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杀了江轻颐。
暗卫一征,回道:“属下知道了!”
“近些日你让其他人多留意少将军。”姜坪说:“若是有一举一动,皆向我汇报。”
暗卫应了声“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