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兄妹喝到醉天梦地,苏羚刚走到帐篷跟前时已是三更,就寻见有个着急忙慌的背影正奔向主营。
苏羚一把拉过士兵,轻声说了句:“将军歇下了,有何事,向我禀报便是。”
士兵气喘吁吁,撑着膝盖歇了好一会儿,眼里满是慌张和恐惧,缓了好几口气,这才艰难的开了口:“不好了,少将军!南江沦陷,如今蛮军直逼桃木啊!”
秋夜的风萧瑟而凄冷,吹得苏羚直打了个哆嗦。不到半晌,她放开了直发颤士兵,黑夜里看不清她转瞬即逝的惧怕,苏羚说:“你去召集诸君来主营商议,此事耽误不得。”
士兵喏喏连声,随着东风消失在了夜色里。
主营灯火亮起,几位将士听闻此消息,没来得及束发便赶来了。苏揽站在横挂的羊皮地图前,再无醉意。
“此次蛮军趁着十五,袭了南江。”苏揽在羊皮地图上标了个圈,说:“南江是边城,防守应是严范,却遭蛮军轻易攻打下了,除非…”
除非有人泄了消息。
“皇位之争,却要伤及到无辜老百姓。”兰芸叹了声,说:“蛮军屠了全城百姓,三万无辜者葬于赤色中。”
苏揽走到地图前,在秦山上画了个圈,说道:“蛮军今夜从南江到桃木至少得需两日,翻过秦山便又需耗去一日。兰芸、芩春,你二人各带两万精兵前去秦山等候发令。”苏揽握笔的手顿了顿,接着指尖划过桃木与南江的河界,又道:“青莱、北卿,前去桃木等候,阿景同我前去江河南。”
兰芸、岑春等人作揖后便急匆匆的离去了,不一会夜色里便奔腾起一阵阵马蹄声,踏破了苏羚眼里的霜雾。
“小妹,你便留在戎州。”苏揽转过身,同景汀一道,没出五步,苏羚喊住了他。
“哥…我…”苏羚有些结巴,不知如何说好,她想自己现如今是个堂堂将军, 却躲在哥哥背后,苏羚藏着衣下紧紧攥着的拳头,不甘和悲伤如泉水般沁湿眼角。
苏揽长叹了声,说:“戎州不能没人,小妹 还记得哥说过的话吗?”他最后一句拖的很长,接着便转身走进了深黛色里。
苏羚当然记得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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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十五年,立冬
戎州下起了飘飘小雪,江轻颐在容妈妈的催促下披上了绒毛披风。轻如鹅毛,落在肩头的雪与绒毛混为一起。
江轻颐在后院里踩着雪,一脚一步柔软,她时不时哈一口气搓搓手,她在等阿娘端着饺子出来,然后在木阶上轻唤她,“小颐,快来吃饺子了!”。
阿爹也会跟在身后搓搓手,然后哈出一口白雾气,乐呵呵道:“哈哈,小颐,不吃饺子耳朵会被冻掉!快跟阿爹回屋吃饺子咯!”
可是,她没有等到阿娘的饺子,也没有等到阿爹的出现。
而她看到了…看到了长枪刺破胸膛,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
月光透过一扇小窗,懒洋洋的撒在她的身上,冰凉的潮湿率先唤回了她的意识。江轻颐艰难的睁开了酸涩双眼,斑驳的墙面映入眼帘,她哪知道这里是地牢。
江轻颐张了张发干的薄唇,一阵恶心感随着热流直上喉眼,她干咳起了好一阵,接着想要抬起手擦拭嘴角,却发现手腕早被锈迹斑斑的铁链磨的血肉模糊。
她欲哭,泪水干涸。她见阿爹阿娘,可她不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泄露军机、贪污军饷,这是死罪。三万条人命不得安息,他们将永葬于南江,同烂泥融为一体,他们在孤城里呐喊着无辜,叫喊声足以撕破那昏暗的苍穹。
和安十五年,丞相因涉嫌私通蛮军,导致南江沦陷,大理寺审判,证据确凿。龙颜大怒,按规矩应诛灭九族,但念丞相先前有功,留得孽子一命,陛下圣旨:生死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