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些升腾的烟雾化成了什么?我患上了一种不能告诉亲人的慢性疾病,不能告诉世人和时间的疾病。
我害怕失去时间!失去一些阳光明媚的天气中我的理解方式——对人,对物质对医院和分娩……在那条我常去的林荫深处我碰到了另一个病人丁。
丁走到落叶的纷扬中像横穿过一条巨大的黑色走廊那样专心一致。他那绝望的背影被自己钉在一块版图上空,飘动着,艰难的喘着气。
这个忧伤的青年人是什么?我们的疾病是什么?
而时间流逝的方式可以用来相爱,演绎一场又一场的戏剧,为的是我们日日夜夜有权利唱歌或者到人去的地方看风景。
同丁的接触使我经常想起海鸣——在那座他父母的城堡里,时时有一种矿泉水供我们引用。他将下午的窗帘拉上时我们就开始了相爱。连桌子上的杯子和海鸣画画的水彩都成了联姻……只不过那一天天的下午我们相爱的形式都是一种纯净音乐的重奏。手和躯体都是属于上帝的,特别是我用铅笔画出上帝的头时海鸣和我都相信上帝来到我们中间。那种快感使我们忽视了爱欲渴望着描述上帝的衣服和手臂。
“紫颜色的上帝穿着棕色的衣服。”
我们每个下午谈论的都是这些。是因为我们没有还是缺少什么?有一种观点越来越黯淡:我突然想起来海鸣第13天拉上窗帘时曾对我说:我们在这座房子里住了13天了。现在,我要看到你。他看到我什么了。我们用了最残忍的勇气仍然坐在那一团团的光彩中。我惊异为什么我们有如此巨大的手臂接受那座城堡给予我们的寂静。
为什么?不会有人能够说服得了我,领会我的意思,帮助得了我。是的,决不会有人能够认识海鸣和我居住的那座城堡。除非海鸣能够在覆盖着沃土的地壳下面……看见我,听见我在说些什么。但这一切是多么远呵!回忆到这里,我就被一阵大风打断了思绪。
但是谁也阻挡不了日后发生的这一切。当我和丁在布满黑夜的公园归回的那一时刻,我们形成了凝固的一体。寒风悠转,在丁的肩膀下我望着疾病折磨我们的夜,来去匆匆的红色液体披露着我们独立生存的冷漠。丁不同于海鸣,他又不是伊。他的神经质威胁着他的生命,几乎在我们的情绪到达一块坚实的石头上时,他仍然保存着他的臆想:他是朝前去的一个阴影。没有谁能够到那团阴影下面去。他就要走了。
“我走远了。你的疾病就会逃跑。”
“你不要走。”
“你是一个好女人。”
“我是一个伴侣。”
那时候我的从容感动了丁。他用他的忧伤记载着我的激情,我说着这一切的那一瞬间,他告诉我:我很小的时刻就想。你知道那时我就喜欢进公园,我躺在那些长椅上就想,我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为什么我非常强烈的盼望着什么!我是盼望什么?你还知道,除了环绕这座城市之外就是我的疾病,别无他物。现在,你在我身边,我认为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迈出第一步……你别害怕……外面正合唱着月光曲。你是不害怕死亡的,只有你一个人会让死亡完整起来。既然如此,你告诉我。
“你让我告诉你什么?”
突然丁的思绪恍惚起来……我看到了一种更久远的悲剧性。他的错误标志出来:远方的房屋是偶像,成为小说、戏剧、歌曲的是一个先天存在的人讽喻人类的本领喷泻到大理石柱上……所以,才形成了人类真实的面目。他的错误还在于将我的头比喻成为鱼,倾向于我疾病的是赤脚下千古流芳的那座岛屿。他的错误集中在我们塑造着泥巴和血液的同一时刻,他无数次昏厥的喊着:到我们出生的地方去吧!
这个悲伤的青年人纠缠住了我的全部怯懦。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我离他而去,丁将死在那片公园的草坪上。或者死在那棵树下……因为丁像依恋阳光一样离不开那座公园。
音乐的悲伤让气候越加残酷起来。丁的病让我同样久卧病榻,在我不能走路的时候丁消失了。我是在一个梦醒后发现丁消失的。
丁遗留下的疾病洒在每一片微壁和窗帘中,我撑着床架走下地板时,从外面飘来的又一阵大风让我呕吐。
这就是此刻我仍能写字的原因。丁消失有半年了,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在湿润的房间里写字、读书、听音乐。正因为时间陈列着、憧憬着、疲劳着,我才始终不知道丁去了哪里。
或者不意味着任何别的什么。甚至连忧伤也是应该的。
我渴望到外面去。外面又有什么哩!
倘若我仔细一点的话就不会放走丁,但如果丁永远呆在我的房间,那又意味什么?
所以,人拥有的都会在恰当的机会一点点消失。我困窘、我渴望、我害怕。
我长久以来都不敢去那座丁活动的公园。如果人类能够像忧伤那样弥漫下去,那么,我不知道每一世纪消失的是物质、废弃还是忧郁的诗歌和情感。
有一天傍晚是值得写下去的。我和一个朋友去他祖父遗留给他的旧房子里去。不,我们是去看望这座房子。他用左轮手枪朝着那座房子的窗户开了一枪。枪声熄灭之后的一群鸟从房屋的窗户拍翅飞出。
“你使鸟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