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斯实际上闯入了一条被彻底堵死的道路,在漂亮的瓷砖下,在董短暂生活过的极其优雅的房间里,我们用生锈的肉体填补那些危险的空隙,开始时,我们用呼吸,用无神的眼睛,后来我们用一些潜伏在肉体中的力量······那果然是一个好办法。它让我们进去,让我们的钥匙丢失在一间屋子里,噢,危机,斯的力量被彻底耗尽后开始苏醒,从白昼进入夜晚需要多少时间,我在千变万化中抬起头。
因此,我得逃出去,而且是不惊动他,我又一次悄悄看了看斯的面容,他此时此刻沉静的气质使我感到一种依恋,这是藏在心底的依恋,我必须尽快桃之夭夭,否则在黎明时我准会迎着太阳,透过半张半闭的眼睛让这栋房子随我下沉。
不错,我的目光从斯沉静的脸上移开后看见了董的目光,她的照片镶在一块白色的框子中,旁边则是一朵玫瑰花,就是那一朵,开始变得枯萎,就这样我的身影很快消失了。我径直奔往沃的地下室,我有他房间的钥匙。
在钢琴对面是沃的床,我像一只幼稚的蝉隐藏了一夜之后放眼观望,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不认识。我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钢琴,由于钢琴失去了主人对它的照料,失去了夜晚和白昼通过双手弹奏出的乐曲,它键盘上的灰冷漠的震慑住了我,我很想将我这双不会弹奏乐曲的双手放上去,这种欲望随着血压一层层上升,在多年前的一道窗口眺望黑暗时,我曾经想出过一种语言,当我用内心消沉的记录它时,我便永远忘不了那段文字:我们经过时间所改变的危险原来就是一段乐曲,因而,没有一架钢琴,没有一种新的危险可以集中力量告诫那些掉进陷阱中的人,在粉红色的花园中散步的人转回头,他们和大地上的争议愈来愈多,就增加了时间。上帝从创立宗教建立人类房屋的同时就安排了一种又一种的规律让我们去堕落,我们并不害怕危险,我们害怕的是去改变规律。
当时,家人在随同千万人过一种古老的节日,我没有朋友,我面色苍白,眼睛睁得老大,读一本17世纪的历史,那是秋天,我们家的后院里飘零着纷纷落叶,在楼上能听见落叶消隐在大地上时微弱的声音,沙沙······沙沙······我暗自思忖,秋天卷入了什么样的纠纷,树叶的迷荡是不是决不改变它最初的音乐。
邻居家的孩子,在练习弹奏巴 赫的音乐,那几乎是我第一次在秋天这样死去的季节听见看不到的乐曲,我沉迷于深秋,沉迷于落叶冗长的臆想之中。我甚至愿意在那个秋天死去,当我又听见重复的乐曲像水一样解脱着枯叶的生命和秋天的归宿时,我害怕的关紧窗口,实际上,我的头正在一阵子晕眩,我非常害怕我会从窗口掉下去,这就是说我害怕死。于是我拉下厚重的帘帷,一方面挡住了落日的沙沙声,其次隔开了一个孩子弹奏的音乐,但我立即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我的错误在于我原来听到音乐,我看见的落叶正在像一架旧引擎一样拼命的在房间里穿来穿去。其实,从分析的观点看,我是必须消沉的,为音乐(孩子弹奏的巴 赫乐曲),为后院里的落叶而固执地,盲目地去消沉。唉,母亲和姐妹们游园归回时,我正在房间里溶化在秋天的黄昏中,我犯了一次又一次的病就是消沉,那种早年的消沉使我的母亲大为惊讶,我看着母亲的脸上一圈圈的皱纹时又听见了孩子弹奏的另一支乐曲,我不知道那乐曲叫什么?是什么人的作品?
母亲一直陪同我听完那支乐曲后才开始说第一句话:“那个孩子,他跟一位老人住在一起,是一个弃儿,孩子的音乐天赋非常高,而孩子弹奏的这架钢琴是老人从18世纪就保留下来的。老人养大了孩子,教会了孩子弹奏乐曲。啸,这些是不是很美妙,你想不想去见见那个老人和孩子。”我摇摇头,我想让自己在秋天走得更远。因此,节日后的不久,我就远走了,现在,我要面对一架钢琴的灰,面对一架孤独了很久的钢琴,我是一个不会弹奏钢琴的人。我始终没有去碰一碰那架钢琴,窗外是白昼,是强烈的太阳,我决定出去走一走,为了不碰到斯,我是准备在附近随便散散步。
在下午的阳光之中,我眯着双眼,我回忆起坡,在我前面不远有一座刚刚矗立而起的博物馆,我想起了坡,我的回忆是小心的,它几乎使我的双颊像被雨水滴上去一样的清新。
在回忆中,坡是一位少年,他好像永远是坐在山坡上注视着一匹马的少年。我们离开前夕的那个夏天,布满热烈的夕阳和潮湿的雨水,坡给我讲述过多少次的博物馆,草坪上修剪着整齐的睫毛一样迷人的绿草。
“异常迷人”。坡喜欢用这比喻暗示他那座心中的博物馆内宽大的草坪和紫色的花束,博物馆内的手稿和金铜塑像,坡是被博物馆吸引了,也许他在山坡上眺望的时间形成了一座博物馆,他再次幻想博物馆时脸上洋溢着光芒。气度非凡:“啸,我还没有看见过世界上任何一座博物馆,但是,我已经幻想出了十几座博物馆的形状。”坡如今在哪里,他找到了什么样的大门,我喜欢这座城市,因为它像一种忘却的忧郁一样四处弥漫着音乐般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