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沃的身上,我一天天等待着信息,他是钢琴师,他的屋里只搁得下一架钢琴和一张床,认识他的第一天我缓慢的跟着沃走进一座地下室,在里面的长廊尽头找到了沃的房间,他讲着空洞的,关于天气的话语,我听起来像是一阵噪声,因为我的兴趣被那架钢琴所吸引了,再就是那张坚硬的床,它们在十分黯淡的光线中冷若冰霜的浅搁在眼前,充满潮湿而又干燥的旋律,我不能想象当钢琴师的双手放在键盘上时会不会发出遥远黑暗中的乐曲,它们类似天堂中恢复灵魂和肉体节奏的声音。它们是一种破灭的语言,怀着乐趣,更带着悲哀,最重要的一点,从这家钢琴上发出的声音肯定会惊动一些破坏者的耳朵。
比如,我这样一个女性,一个妇女,我将头靠在低暗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裤袋里,我注意到沃在看着我的前额,我的额高高隆起,我曾经在镜子里注视着我的额,有时,它会悄悄地渗出一些汗珠,十分有趣。
就在这时沃已经将我带进了他的键盘中,它奏出了超出我想象的一种声音,我面色苍白,嘴唇紧闭,在黄昏中,仰着头看着头顶听着他手指下发出的像晶莹水珠一样的乐曲。
在一个夏天的晚上,那些水珠再一次喷溅出来,形成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帘幕时我看到了我的爱情已经属于这个人,这间地下室的小屋。
总之,在微小的尘埃之中,我像从前一样吸吮着一个男人的呼吸声,慢吞吞的睁大双眼看着这间地下室全部的东西,我看得最多的自然是那架钢琴,从它的表面我看到了一条缝的门里面,闪动着各种不同的键环,我还看到了那架钢琴的岁月,它在一片漆黑中它置在眼前使我因而相信它的历史比我的头发和双眼更加沉重。至于它从前在哪里,从什么地方来却不是我深究的问题。
最后,沃终于知道我彻底失眠了,他睁开双眼时,我已清清楚楚看清这是一张向我诉说的脸。
“我困了。”我告诉沃,接着我就躺了下去,沃就坐在我身边,他在用十分温和的眼神依附着我睡去,沃的眼神一定弥漫着他在黑暗中想好的情景,那些东西中钢琴是最遥远的,他不准备告诉我音乐,他告诉我的是一些每天发生在周围的平台上,发生在广场中,梦幻里的事情。
当沃考虑到将一件事说出时,我已经走了,或者用远处的一口钟,一群孩子的焦点,一片修复的建筑物转移沃的注意力。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一直都在深思怎样阻止我想告诉我的我永远不知道的事情,我常常临时想到了,但是又被沃身上潜伏的虚构的理由所吸引,有一次沃对我说:“啸,我的祖母要死了,我要回家去看看。”“死亡,”我沉静地点点头。
这就是沃第一次离我远去,我躺在角落里,刚参加过一场葬礼回到梦中,沉沉入睡了,几天几夜之后一种阴沉的心情缓缓而来,我时时听见从过道里传来的脚步声,我在等待谁的到来?
我打开了古老的丝绸灯罩,看见一只蝴蝶藏在里面,早已成为褪了色的一只玫瑰红的死蝶,我认为这是一种蝴蝶寻找火焰的结局。
我静坐着,想到那只活力无限的蝴蝶什么时候飞进窗来,在我入睡的时候看见了这盏很少熄灭的灯,然后迎着火焰飞上去,火焰对于蝴蝶来说是斑斓的,是无尽的诱惑,蝴蝶的姿形轻盈,单纯,它找到了最快的一条路就是迎着火焰设法穿过时间的路径,它终于伏到了丝绸灯罩里面,而且永远未能再飞起来,火焰缠绕着蝴蝶,在黄昏中吐出芳香,蝴蝶的香气让火焰扑灭,也许是毁灭。
到现在我必须寻找一点什么?我思想上的这种爱好削弱了我每天的生活,而且说不定,当那一天临近了也许今天晚上到来时,会失去什么。
我第一次被死亡笼罩是在我的故乡。
我第一次认识坡是在一片奇怪的山岗,坡坐在草地上看着他们的一匹马在慢慢的嚼着草叶,这就是坡的少年时代,同一匹马在一起的一个夏天,而且坡那时候用一种模棱两可的目光反复的看着我。
我坐在坡的对面,坡是一个简单的少年,这种无法言喻的简单让人终身难忘。
首先是坡的前额,其次是鼻梁,嘴唇和那匹悠闲的白马。一切都是简单的,简单到我坐在少年面前时不会羞涩,虽然我是一个少女,我跟随坡的目光集中在那匹马身上。坡的白马很少移动步子,马仔细地,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它吃草的姿势特别优雅。透过马的身体,我看到起伏的丘陵山岗笼罩着强烈的雾气······过了许久,马抬起头看了看坡,从那一时刻,我突然发现马的目光中渗透着一种命运,它告诉我:这匹马会在悠久的岁月中一年年的活下去,它从南边到北边,从西边的夕阳饮水到东边的沙砾上,但是,这匹马永远是一匹失败的马。
由于死是必然的,是经过水的影子照射之后彼此存在的,因而死亡到来时,我们想躲避在一道窗下和藏在一片篱笆中的想法也是必然的。
我在坡放马的山坡上找到他时已经是上午11点钟了。坡的爷爷死于一瓶酒的酒精感染,这位70多岁的老人那天黄昏在冒着大雾之中就突然俯身躺在夏季的凉席上,老人的喉咙发出一阵沙哑的咕咕声后就再不动弹了。
第二天,坡的家人将老人放在一口红色耀眼的棺材中时,坡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