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听见了,我亲爱的:
我听见了。
我听见了一种声音,和我的心跳一样的合拍,和我的旋律一样的规律,那时春城正下着细雨,树叶和花朵全被淋湿着。天空啊,距离啊,你怎么这样挂念一对相爱相亲的人,你能不能宽恕他们……
是我说了些什么让你舍不得先放下沉甸甸的话筒?你在写什么?你在听什么?我看到了你那模样,有只毛茸茸的兔子臭臭的从床上爬起来,怎样地走到话筒前又怎样地结结巴巴,然后又怎样地回到床头一路上湿漉漉的。苏修,我忘了告诉你,你的心跳被我在电话里听见,而且我的心正被忧郁地淋湿着,昨天中午春城正阴着天下着细雨爱情如雨,我彻底被声音淹没,被遥远缠绕。
原谅我,苏修,昨天我好像忘了多少话要说?你能听见我想要说的那些话了吗?你能原谅我先放下话筒么?
从此,我更愿意在黄昏时写信,这样苏修是不是更加沉静不再孤单?
像你一样想念淋浴……
淋浴前的昊
1990.9.29
苏修:
但愿我这是在见到你之前最后一次喊出你的名字,那个我喊过无数次而每一次都纯纯的名字。在信里喊出的区别就在于不是看着你喊,尽管有时候我看着你没在说什么但我心里其实一直在喊她的爱称——苏修,我的修。这就是你,我的臭臭。
还记得约好过的,我去叫你的门怕你以为是别人而不开的办法就是喊出“臭臭”吗?
如果我到了北京一定要寻找这样的机会。
我的臭,臭臭。我的。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我想买的是后天晚上的卧铺,但昨天才托人的,所以,有可能,如果有什么不顺,我就会往后拖一,两天。苏修,你说可以吗?
可是我哪怕想早一分钟回到北京。我的苏修在那里,苏修的臭味在吸引我,诱惑我,占据我。我心甘情愿。我愿意。我需要。她也要我。
等见到你的那天,我们又结束了一段情书生活。想一想这两个月以来我们使用过的钢笔、颜色和信封、邮票,那么多的心啊被什么夺去?又为什么牵挂?虔诚?苏修,我这几天有些难以想象但也确实想过回北京后我们的时光,在这个冬天的季节,这个和所有往昔都不一样的季节,会怎么度过?会发生什么?
而在另一个季节,是那滚烫的,燃烧的夏日,我们相识在北方。苏修,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种淡淡的哀愁,那么我很高兴,因此而说明我们是在相爱,一种世界上从未有过的,真正的爱情。
吻!
昊
1990.11.11
苏修:
我是你的,永远是。如果你用爱情作为人生的赌注的话,那么你已经赢了,我的一生都是你的。正如你也是我的一样。我在猜想,我们会不会是那对世界上唯一的不可分割的人了,或许我们两个在很远的年代就是一体,后来分开了,或许我们两个后来又合上了。
世界的残忍和伟大就在于此。正如聪明的莫洛阿所说的:“在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或男人中,最最完全适合你的只能有一个,而找到这一个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爱情就是移情,爱情是这么回事,它只有十分之一靠被爱的对象,十分之九则完全在自己身上。”……我以前很理智地相信这样说法,现在却不,完全不。所以我对我的爱情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我对世界的惊讶程度。
苏修,你明白吗?我不仅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一个而且是幸福地被你最爱着的人。我们的爱情到底是要让我们狂热得发疯?还是要我们沉静地生活?苏修,你知道吗?再见到你,我不知道会怎样更加地爱着你,这爱是另外一个时间和空间上的东西。
苏修,我要说的是,如果我们分开,如果我们分开,如果我们不可想象地分开,我会因之愚蠢地、可怜地、木讷地说一句话: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你说呢?你会说什么呢?
吻你!吻!
你的昊
1990.11.11
苏修,我的爱:
爱在增加,在黑夜里增加,凌晨一点的时候你想过我了没有,你的昊经常在这时候,在入睡之前写一封信。
北京很冷了吧!这个令我的爱人不太喜欢的季节等我回去之后会更冷了。冷会使爱凝住吗?或许在寒风中我们会抱得更紧,当我们的两颗心贴近到只有皮肤之隔的时候,我们会被胸中的炉火温暖起来的吗?会被灼热的岩浆烫伤?天冷是大自然的事情,我们将在暖和的屋子里躺着的那张床,是属于大自然的?还是我们的?我是爱人啊,永远属于你的那片土地?你不就是从田野里长大,在麦秸里成熟的么?我的爱人啊,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在什么地方来你的初潮……
我现在才发现春城的冬天也是冷的,冷得让我成天幻想那个人,只有那个人,让我充满血液地度过冬天。苏修,不管你怎么想,我好像总会受到伤害似的,有了这种念头就使伤害成了我活在世上的理由,你在伤害我吗?轻轻的,漂亮的伤害我?哦,我会要它,要她。我要你,我在咬牙切齿。
我知道的,苏修,你在夜里,只有夜里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如果我们的每一次收信和发信都跟做爱一样那该多美好。
我是多么想早一分钟闻到你的臭味,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晚安,做个好梦。
昊
1990.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