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当我紧闭双眼躺进曼村的怀抱,我看见一群群候鸟在我们头顶盘旋,候鸟使我的体内产生莫名其妙的欲 望——如果说那一天帮助我进入肉 欲中的人并不是曼村,而是头顶的候鸟。从那以后,每当我看见候鸟或者梦见候鸟在头顶盘旋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让男人进入我的体内,那可能是候鸟的翅膀欢欣的拍动声,使我的体内充满了激 情和欲 望,也就是说男人们飞翔的翅翼不是双臂而是他们闪耀着奇异的诗意的生 殖 器。
有一个女友曾告诉我,健康而充满着人性的生 殖 器是一个男人成功的标志。反之,病态而缺乏形式和缺乏诗意的生 殖 器将导致一个男人一生处于失败之中。我笑着问女友,这么说,有些男人从出生以后就是成功的,而有些男人从出生之后就意味着失败。我的这位善于概况,总结男人们优缺点的女友说了一句无与伦比的话语:“这是上帝的安排。”接着她又补充了几句:“女人们也是如此。世界上的事物都是经过严格区分的,文化和神祗都在过剩而大量的死去,然而,女人这是一个广阔的世界,女人们意味着用自己的子宫做一次次冒险的生涯。在更多的时候,一个女人身上具有的危险来源于她的子宫,有什么样的子宫就有什么样的危险。”
天慢慢亮了,一位少女点播了张学友的一支歌曲,昊告诉我,这首歌曾经使许多少男少女过早地感受到了情爱的悲剧和痛苦。于是,我记住了这首歌的歌词: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
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掩饰不住的慌张
在迫不及待地张望
最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愈陷愈深愈迷惘
路愈走愈远与漫长
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长夜的凄凉
问你是否舍得我心伤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
“啊,多么美好的宁静。”昊突然说了一句与环境毫不吻合的话。她说完话后一只手静静的放在我手上,继而又轻轻的说:“苏修,我看见你的那一天,你真漂亮,你穿着绿颜色的上衣。苏修。你知道你自己漂亮吗?”
昊总是在我心情抑郁的时候用言语使我往返于梦幻之间——当我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我同我的表哥罗静去看候一位年迈的预测家时,我记得那位老人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我的脸上,我意识到她在用一双穿透力很强的眼睛预言我的未来,当表哥罗静与我告别她时,她用平静、漠然的口气说:“姑娘,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女人,而你现在却是孩子。记住我的话,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的经历和观照世界的方式跟其他女人不一样,而一个既漂亮又带着优雅气质的女人她所经历的世界将是一个矛盾的世界,她所观照的世界是一片飞旋着明亮光焰的天地,然而,你却会发现四处是死亡。”表哥罗静拉了拉我的手,使我终于回过神来,在路上表哥告诉我:“苏修,你害怕了吗?”我摇摇头。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我变成女人的?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男人们开始赞美我的腿和结实腹部,赞美我的两只乳房,赞美我身穿猩红色的衣服,神秘莫测地坐在一个小酒吧的角落喝酒,手里的那只杯子分隔着我的灵肉,分隔着我的戒指——一个未婚女人手上的戒指;究竟是什么时候男人们在赞美我的同时赠送给我玫瑰花朵、项链、还有标志着美妙意义的一封封写满精细雅致字体的情书;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我的腹部发出丝绸的窸窣声,男人们面临着黑沉沉的睡意,他们呼吸着,用鼻子吸着我身上奇妙的体香——他们不停息地呼吸着我乳房的香味以及我的两腿中间发出微弱的蓝色的那束光。
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每夜离不开镜子,镶嵌在乳白色墙壁中的大镜子使我脱去一层层的衣服,这是我的腰和部(马丁•路德说:谁使上帝产生要创造男人和女人的念头,而且使他们俩结合起来?瞧,这男人,上帝配给他一个女人。她胸前有两个乳房,两腿之间有一个小洞,在里面放进人类种子的一小滴,就会从中长出这么大的一个身体;这微不足道的一小滴将变成肉、血、骨头、神经、皮肤。)约伯伯在旧约圣经第10章中说:您不是像挤牛奶那样对待我吗?在上帝创造的东西中,总有一点滑稽可笑的事物。要是他就人类在生殖问题征求我的意见,我会建议他限于处理湿软的泥团就够了。此外我会要他把太阳像一盏灯似地摆在大地的正中间,这样一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阳光。我从墙上的镜子中移动到窗前,晨曦使天空呈粉红色。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有一种幻想从我的身体中不可挽回地消逝了。而这种幻想是从镜子中来的,当我看见我自己的面孔——我幻想在脱颖而出,它使我面对青春的渺小和面对悲伤的身体,我的幻想渐渐沉湎于那无边无际的地方——我被赞美,我被一起,我被转瞬即逝的爱情淹没。
所以,我记不住谁是第一个赞美我的男人。他们隐藏在无边无际的时间中,就像一条销声匿迹的水域,漫长而不会亘古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