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眼仿佛蒙上一层薄雾,我想,询问者与哑者的位置充满着严重的危机和种种的可能性。侍者端来我要的一杯咖啡,她对我微笑着,她的微笑就像一层层上过浆的皱褶,她已经不年轻,然而,她将微笑给予每一位客人。等到我从侍者的脸上移开目光重又转向窗外时,我发现那哑者于提皮箱的人都相继消失了。
酒吧间里我现在听清楚了,正在回旋着美国歌曲《忧愁河上的金桥》:
当你感到厌倦人生,
当你正在哭泣,
我来安慰你,我在你身边。
噢!历尽艰辛,
你又不能找到友谊,
我为你筑起一座金桥,
渡过忧郁河
……
我的双眼现在完全睁开,昊正坐在我对面,那支歌曲仍然没有完:
当你独自流落街头,
当昏色昏昏沉沉,
我来安慰你,我与你同行。
噢!黑夜茫茫,
痛苦把你折磨,
我为你筑起一座金桥,
……
时间到了,也就是那支歌曲完结的时候,我站起来,昊用目光阻止我的前行,他仿佛在说,我的这趟旅行是赌气,这趟旅行纯粹是对抗他,对抗他娶另一个女孩为妻的计划。
然而,我怎样才能清楚地告诉他,告诉这个伴随着我度过许多美妙时光的年轻人,我的生活方式中没有嫉妒,没有嫉妒。
嫉妒是人类早期的行为方式和心理反映,然而我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我不属于任何别人,而别人也不会属于我——当我睡在他们身边时,占领我的多数是愉悦,而不是占有的狂喜,占有的幸福,占有的媚俗。而昊对这一切都了解,抑或是忘记了,他的目光是不是已经遗忘了:当我吗做 爱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人体面对灵与肉的经验,恐怖、轻松、欢愉,以及做 爱之后呼吸在思绪之间的交谈。实际上,我们的做 爱早就将古老的话题转移到了一种诗意的气氛中,我们在逐渐减轻占有的欲 望,谁占有谁,以及谁想把谁占有,这是一种标志着肉 欲的腐朽东西。而这一切却经历了非常漫长的时间,当多年前我们紧紧拥抱时,昊告诉我他的性经验是由一位大学时的女教师教会的,女教师是单身,她把昊引诱到她的卧室,一切就发生了。昊漫不经心地将这个故事叙说弯时,我便愤怒的走了。
自从一个人出生之后,他们面对着各种各样的物和人,起初,他们的占有欲是从父母开始,女儿想占有父亲的爱,而儿子却想占有母亲的爱。后来,他们的欲 望扩展到世间的一切东西和事物之间,一个人的欲 望是没有边缘的,忧郁拥有了一间房子便想占有一座殿宇,有了恋人的诗意的话语之后便想进入恋人的灵肉之间。无穷无尽的物欲和肉 欲将一种古老的物质空间填满,将男人和女人的躯体重压着。
我将我的手伸给昊,通过皮肤,昊就可以准确地找到我的血液,我血液中的每一条细小的脉管都在经历着一个女人自己的声音,这种声音从我的身体中被召唤出来,从这种声音里,一个跟我在激情洋溢中做过爱的男人会倾听到我的声音,我正在说,我想说的是除了性 爱之外,我们都是单独一人,不对,即使在性 爱中也是单独一人,面对一排排数字,面对火车站和旅行。
我的手还在昊的手中,他喜欢拉着我的小手,嘴里试图说出一些话语,但实际上却沉默着,在这种沉默中我的血液有时亲近他,有时却远离他,抛弃了他。
“我必须走了,昊。”
“苏修,真的要走吗?”
“时代,我想出去一趟。”
“要不,我陪你一块去,好吗?”
“谢谢。但我必须一个人出去。”
“苏修,昨天晚上,S市的朋友给我打电话时告诉我,乔里骑摩托车时撞上了火车……”
“上帝,上帝,这是怎么一回事,乔里,这是怎么一回事,乔里,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乔里,哦,乔里,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乔里的红色衬衣在我眼前拂动,让我重新回到乔里的红色衬衣上来。我第一次见乔里,是8年前,首先那是沙漠,还是让我回到沙漠中去吧!
首先,那是8年前——我第一次来到沙漠。沙漠是我那一阶段流浪的第一个驿站。沙漠代表金黄色的流尘。我住在旅馆里,情绪饱满,下午我便戴着草帽径直奔往沙漠,那家小小的旅馆在沙漠包围之中,我爬上沙漠时回头看着下面的旅馆。
“喂,小姑娘,帽子被风吹走了。”
第二,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抬起头来,他走在我的前面,他为我找来那顶草帽高高举起来:“小姑娘,还要不要你的帽子。”我抬起头来看见了他身上的红色衬衣,它像火焰一样燃烧着。很快,我便跑上去——我并不是去要回我的草帽,那团红颜色的火焰在沙漠上拂动着,我是容易被诱拐的女人,尤其是那一时期,我喜欢每一个漂亮的男人。
第三,这果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子,他看着我怎样步步跑到他面前,跑得气喘吁吁,两颊双红。而我丢失在他手中的草帽和他身上的红颜色都是帮助我们进入性 爱游戏中的美丽的道具。我刚接近他的目光,他就将我拉过去,起风了,沙漠上的风紧紧的包围而来,他越来越紧的拥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