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有四十多岁,看着不是那么精壮,胡须发黄,且柔软,只能留的不长不短的,看着显老。但这人有一副好身手,长相普通,人堆里一点不起眼,倒是个办事的长处。
他听少郡说了托付的事,满口答应,他是顾正风的人,对君眉忠心耿耿,也对少郡感恩,自己正当壮年,也不想养在顾府。
夜深时,少郡已经把该嘱咐的话对鹿昭说完了。
她又格外对顾曦道:“你是跟着六爷多年的老人,商界、政界的风雨你都经过,有处事经验。鹿昭年轻,这一路你就照应着。赫连子玉虽是王爷身份,可是外姓,君臣不好处。以后你多提醒他,不要冲动,必要时采取点措施,我不会怪你。”
顾曦摸摸胡须,又点点头,说道:“大人的话我记下了,王爷人品我知道,为了他好,就有得罪,我不在乎。”
说话间,少郡本是准备好让人与门外禁卫军发生争执的,还没行动,门外就传来打斗声。
“尔等听着,我们是来救霍丞相的,识趣的躲开,免得送死!”
好大的口气,声音粗鲁狂放,却是欲盖弥彰。
“打开大门!”少郡下令,她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嫌自己死的慢啊!
轻易不开的相府大门,被门房侍卫慢慢拉开,沉重的吱嘎声响起。
少郡回身对鹿昭顾曦道:“趁机出去。”
她看着肩抗一捆大绳抓钩的鹿昭与顾曦消失在暗夜里后,便带着一众侍卫走出府门。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少郡清楚的看到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二十多皇宫禁卫和十几个一身黑衣的人在打,刀枪碰撞声十分激烈,说明这些人并不是虚张声势。就算演戏,也是很敬业。
远处又有宫中侍卫跑来加入战斗,才堪堪和黑衣人打成平手。
见府中出来人,有部分侍卫分身过来阻止,被少郡呵斥。
“本相想逃,你们还真挡不住,做做样子就行了。还不去帮忙?抓个活口问问,是谁想致我于死地。”
大概是习惯了少郡这个丞相指挥,这些人还真的冲上去了。很快由胜到衰的黑衣人,不得不下令撤了,临走还大放厥词:“等着,老子还会再来,你们这些皇室爪牙,早晚没有好下场。”
少郡心里嘀咕,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说是纯已派的人吧,武功好像不是那些蒙古武士的路子。还有谁恨自己?除了西南叛匪想搅乱京城,再没别人,前头刚抓了一批,现在又进来了吗,动作真够快的。
“大人,我们也去帮忙吗?”身旁的丁时昌问。
“不用,我们是被禁闭,看着就行,动手反而出错,弄不好被诬陷个里应外合就麻烦了。”
很快战斗就结束了,跑的跑了,丢下那些跑不了的伤者被通通活捉。
少郡挥手让自己的人回府,又对一个侍卫头目说道:“你,报官吧,这些人送京兆府衙门,让他们仔细着审,别弄死了。”
她跨过门槛,接着下令:“关闭大门!”回头又对外面道:“你们继续,守着。”
少郡路过前厅,看到秦中和与婉婷兰湮等在那里,便道:“没事,是些沉不住气的想推我一把,有漏洞,京兆尹会处理。”
等到走近,她才面对秦中和站住,认真道:“爷爷,对不住,让您受惊了。我,”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不想等了,今日上了奏章,想上殿面君。皇上的好意不是上策,夜长梦多,他们不定还要出什么花样。”
秦中和知道少郡一贯的行事风格,点头道:“行,爷爷没有别的,就这三朝元老的战功,我在你身后,皇上也要给些面子。”
少郡虽然感动,但不赞成:“不用,爷爷还是把面子留着养老,别趟这浑水,我还是能应对的,就是,”
就是什么,她没说下去,转了话题:“以后府中解禁,我若不方便,还请爷爷去霍府继父那里,让他问问青山书院的纳兰云崎,我曾写过信,怀疑宫中的容才人是他失散十三年的妹妹,可一直没见回音,不知如何。蓉才人现在被太皇太后视为眼中钉,处境危险。”
秦中和无奈道:“你呀,现在还惦着别人,多为自己想想才好。”
少郡笑道:“我就这样了,好的坏的都想过。我是看蓉才人可怜,又敬重纳兰父子,才上了心,别人我才不管呢。”
秦中和能说什么,只好答应,让少郡安安心心的去应对满朝的难题。
少郡送走鹿昭顾曦,子玉那边就放了一半心思,却迟迟等不来皇上的回音。眼看年关就到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是狭年关逼君王。他们怕退一步,过了上元节,也许皇上就是对少郡免个职位,毫发无伤,或者再封个什么宫中女官,与皇上更近,他们不就白闹了。
直到两日后,皇上的圣旨才到了秦府。
传旨的内侍下马,门外侍卫忙着叫开门通知接旨。
少郡迎进来就要跪接,被显贵拉住,说道:“这是密旨,霍少郡书房接旨。”
少郡不知所以,带着两位内侍进了书房。
她让下人都退了下去,还未开口,见显贵身边一直低着头的内侍把帽子抬了抬,露出了鲍硕的脸。
“皇上!”少郡一惊,忙跪了:“皇上怎么亲自来了,他们认出来不就更麻烦。”
鲍硕却不给她说废话,第一句就问道:“你写的奏章我看了,有几分把握?”
“把握?”少珺一愣:“臣是想上殿自辩,给自己一个说话的机会。臣有何错,被说成是祸国妖孽。皇上,这不是我身份的问题,是他们借机向新政发难,我怎能不发声。”
“这些朕都知道,是祖母背后的那些人想撤了你的权力,让你无法再参与政事,断我一臂。这几日闹得我头都大了,不让你出头,也是不想看你被挤兑。他们既然是这个借口,那就断了他们的念想。欺君罪你是无法脱去了,就以你过去组建东征、代天子抚民、关外救驾三项功绩抵了死罪。”
这是少郡早就料到的,她看着显贵手里的圣旨:“不论皇上如何处置,臣无怨言。”
鲍硕道:“那是张空白圣旨,今日朕就是与你来商议,这上面你想让朕怎么写?”
“皇上的意思是什么,臣欺君在先,不敢自专。”
“你知道朕离不开你,暂时罚你入宫为奴,堵了那些人的嘴,你可愿意?”
“臣,不,是,民女不愿。”
一个奴字,少郡心里像扎了根刺。
“朕说过,是暂时的,等风波过去,你就是朕的御前女使。你的才华能力冠压百官,不能入朝,朕也不忍你埋没后宫。那就陪伴朕一起治理江山。”
鲍硕最初时想到的,也是这样的结局,只是被大臣们闹的不敢下旨。如果以罪奴的身份,是委屈了她,但也是大臣们能接受的。转圜过后就是自己的权力范围了,他认为少郡心在社稷,不舍政坛,定会忍辱负重答应自己。
想不到,少郡从未有过入宫的打算,即便是女使又如何。历史上宫中女使说白了就是皇上的女人,还是没有名分的女人。宫嫔不得干政,女使却能为皇上所用,是皇上随意驱使和随意丢弃的女子。世人眼里,宫中女官,不过是最高阶的宫女而已。
少郡双膝跪下,以头触地,声音低沉坚定:“恕民女不敬,民女绝不进宫。”
此话出乎鲍硕所想,脸上挂不住,生硬的问道:“那你想如何?”
“若皇上还存有当初的爱才之心,可贬民女出京。民女定访遍四海,为圣元甄选人才,体察民间疾苦,为皇上谏言治国之策。请皇上成全。”
“休想,你这是找借口,朕不会放你离开。”
少郡抬高声音道:“可民女也不愿囚居皇宫,陛下怎会不知宫中女官的身份,少郡从闺阁到朝堂,从来就不是谁的奴隶,也不会在任何地方为奴。”
“好,好,”鲍硕气的把圣旨扔到地上:“那你明天上朝,面对那些言官政客,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