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掌心的剧烈疼痛使他意识到这是他关闭手机带来的后果,这是丫丫想笼罩他的另外一种方式,然而到处是疯狂的碎片,他可以想象丫丫在这里砸东西的场景,也许丫丫那时也在尖叫着,也许不会尖叫,因为没有人听见丫丫的尖叫,而且她的尖叫她只想让刘涛汝听见,既然,刘涛汝不在现场,她只有砸东西。当然有些东西是不可能砸的,比如电视机、冰箱、徽波炉等,她舍不得砸碎这些东西,她所要砸的东西只有玻璃茶杯,这是最廉价的东西,还有热水瓶,因为这些东西可以轻易地砸碎,可以造成一种现象:她已经发怒了,因为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也是这里的孕妇。碎片可以让人联想到悲剧,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只有悲剧可以震撼人,悲剧的力量是巨大的,所以悲剧化成了碎片,它迅速地刺痛着刘汝涛的手掌,使他的手掌沁透出了鲜血。
他躺下去了,酒精使他昏沉,半夜他感到口渴,他的双手四处摸索着,抓到的都是碎片,悲剧的力量是巨大的,他唤醒了丫丫,他在半夜发出的声音很巨大,他迫咒着,终于让丫丫出现在他眼前,丫丫穿着宽大的孕妇裙,站在他面前,他本想质问丫丫,然而丫丫挺立着腹部低声说:“看见了吗,这些碎片,它可以让你的手出血,当然也会让我的身体出血……”他感觉到丫丫描述的这种意象很可怕,他又妥办了,因为丫丫是孕妇,是那个孩子的母亲,他喝了一杯凉开水,再喝了一杯凉开水,身体终于开始变得冰凉起来了,理性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丫丫置身在黑暗之中,他害怕极了,因为他早就尝试过了丫丫的极端,丫丫原来会尖叫,以此让所有人听见,他终于和丫丫结婚了,现在丫丫不再尖叫了,丫丫又开始砸玻璃杯了,这是丫丫的另一种极端,丫丫不想尖叫了,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婚姻,丫丫的极端中出现了碎片,她只想让刘涛汝一个人看见碎片,她只想报复他。
他被折磨着,丫丫的目的实现了,看见他在清理碎片,她仍然站在黑暗之中,她在提醒他,她已经说出了那象,那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意象。他清理干净了地上的碎片,伸出手去挽住了丫丫的手臂,他原以为丫丫的身体一直在战栗,事实上丫丫的身体僵硬得让他发忧,然而他仍然以为丫丫被吓坏了,于是他带她回到了床上,他不得不再次躺在丫丫身边,他没有开灯,房间里黑助影的,丫丫轻微地呼吸着,仿佛在呼吸着由她制造的碎片事件,仿佛在呼吸着残留在他手上的血腥味。丫丫的头慢慢地变得柔和起来,开始转向他的手臂,丫丫在黑暗中低声说:“原谅我,找不到你,我多么着急……”他原谅了丫丫,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丫丫的腹部,那隆起的腹部就像山丘,他想象着这样的意象:个孩子在草地上奔跑着,那就是他的孩子,然后他睡着了,在丫丫的气息和味道的笼罩之下,他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当然,他再也不关闭手机了,丫丫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只要他出门,丫丫便经常问他在哪里,丫丫除了在公园中行走,也在人行道上行走。丫丫来电话时,他的眼前总是会出现丫丫穿着宽大的纯棉格子孕妇裙,丫丫的腹部像山丘一样绵延过来——几乎想把他整个儿地笼罩在其中。在这种笼罩之中,突然间,他的电话中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久违的女人的声音,这正是他过去女朋友的声音,她的声音在小的电话中穿巡着,她对他说:“我就站在你五十米之外我正看着你的背影,你如果想见我,就转过身来好吗?”
不错,是昔日恋人的声音,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康红。他感到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想转身,首先这声音好像梦幻一般飘来,好像不是在现实中飘来,然而这声音却让他想转身他想证实这声音有没有真实性,所以他转过身来,目光开始穿越着,在不远处是一只邮筒,它的形象是真实的,在不远处是一座报刊亭,它的形象也是真实的,在不远处是几个人不慌不忙地行走,他们的存在也是真实的,在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并不飘渺,她全身裹在一件墨绿色的呢大衣里
-意味着冬天已经降临,她慢慢地朝他走来,她的存在是真实的,在这真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