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笼章
不错,丫丫的腹部终于像小山似的挺立起来了,很长时间以来,刘涛汝一直在观察丫丫腹部的变化,她总是穿行在广告公司,仿佛这是她自己的独立广告公司,她辞退了几名年轻有点姿色的业务员,而且根本不与刘涛汝商量,每当这时,刘涛汝就期待着丫丫的腹部能够挺立起来,因为惟有如此,丫丫才会摆脱广告公司。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丫丫的腹部越来越笨重了,丫丫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乘着公交车到广告公司来指手画脚了,丫丫主动地对刘涛汝说:“我得爱护我的身体中的孩子,我哪儿也不能去了,我只能到旁边的公园中去散散步了。”
刘涛汝感到悲哀极了。他望着那腹部,想象着他的孩子就在丫丫的腹部中生长着。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出现,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丫丫结婚,丫丫走了,他把丫丫送到了公园门口,他站在公园门口目送着丫丫的背影:那个梳着小辫子的丫丫永远地消失了,所以他再也不会被丫丫的小瓣子所利用。如今的丫丫已经非常城市化,已经卷入了城市的世俗潮流之中去,丫丫身穿城市孕妇穿的孕妇裙,慷懒地朝前走,母庸置疑,丫丫的梦想实现了,一个从小地方闯进城市的丫丫,企图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而她已经怀上了孩子所以,现在的丫丫遇事再也不会尖声哭泣了,需要哭泣的是刘涛汝。
然而,作为男人,他却只能从内心深处低声抽泣。他想,丫丫如果分娩以后,还会有一个漫长的时期哺乳孩子这似乎就是他的希望所在,因为惟有孩子才可能留住丫丫,他不喜欢丫丫到他的广告公司去。丫丫终于不再出现在广告公司了,没有丫丫存在,那些年轻的女业务员身体便开始松弛起来,她们害怕她的存在,如果丫丫的影子出现在广告公司,那就意味着丫丫在监视她们,丫丫的这种小心眼尤其在同性身上体现得更为强烈,丫丫好像从进入广告公司的那一天就与那些年轻,稍有姿色的女业务员过不去,事实上,Y Y永远都不信任自己,作为一个从小地方进入大城市的丫丫来说,她似乎永远都害怕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接触。
然而,丫丫的身体开始笨重起来了。她不可能违背这种自然规律,她左右世界的能力在逐渐地缩小,在他们楼下,只要穿过一条班马线就是一座公园。丫丫站在露台上时终于发现了进入公园深处的大门,她突然若有所思地感受到了胎儿在腹部中运动,而她的身体也同样需要运动,越来越缓慢和抽笨的姿势使她终于意识到乘公交车去广告公司是一种危险的事情,她朝着公园深处走去时,刘涛汝嘘了一口气,她的腹部终于挺立起来了,人生有限的力量终于阻止一个孕妇去笼罩他,而她发出尖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遭遇到了这种不情愿的笼罩过程,婚姻开始了,这是一种更大的笼罩,而且是富有法则的笼罩。
此刻的刘涛汝是多么希望解脱啊。他决定就在今晚请告公司的人去吃西餐,在他看来,拖延回家的时间是一种快乐,然而得寻找解脱的方式。那是自由的一天,他知道丫丫再也没有力量前来笼罩他的生活了,当然,丫丫可以在家里笼罩他,那是他无法逃避的,因为他始终要回到家里去。下午暮色将要四射时,刘涛汝带着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到来了西餐厅,四个男人和四个女人把他围在中央,都要一一地与他碰杯,就在红酒刚刚弥漫着他的身体时,电话响了,他发出喂时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中的酒味,是丫丫打来的电话,Y Y第一句话就问他现在在哪里,他说正在与客户在谈广告,丫丫说你为什么事先也不往家里打电话,他说你不是去了公园了吗?丫了说我早就回家来了,他说那你就自己吃晚餐吧,丫丫说我想来找你。他挂断了电话,而且就此关闭了电话。他滋生了一种抵抗丫Y的强烈念头。我就是不想让你找到我,我绝不让你前来笼罩我。
这次聚餐,他醉了,也许是心情不好,自从丫丫来电话以后,他就带着一种抵触的情绪喝酒,他很容易就醉了。广告公司的两位业务员把他送到了家门口,然后他开门进了屋。他一进屋就感觉到这是一个破碎的世界,因为他打开门后就支撑不住自己坐在了地板上,在他摊开两手时,触到了玻璃,瓷片,一块玻璃扎进了他的掌心,一种尖锐的痛突然让他清醒了。四处都是碎片,这是砸碎的热水瓶,玻璃杯瓷器……突然之中,他在黑暗之中感受到了一个影子,那是丫丫,她正站在黑暗之中注视着他,丫丫独自进屋睡觉去了,她太约已经累了,她把一个碎片的世界展现在刘涛汝面前,然后她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