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塑家的眼睛变得潮湿起来,刘蓓却显得很平静,昨天夜里她已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在那个男人用身体覆盖她时,一切性爱都显得那样庄重不可分离,她已经迷恋上了他,尽管在这之前,对她来说只有雕塑家,她已经不可以从那座婚房中分离出去,刘蓓对雕塑家说:“把这只钻戒送给那个女孩吧……”“我之所以跟那个女孩在一起,是为了另一种浪漫,在你消失的那段日子里,我见到了那个女孩,她太像你了……头发服饰……可她不可能代替你……她走了,在你把钥匙交给我时,她也把钥匙交给了我……她到美国去了……她并不想结婚……在她和你都离开我之后,我突然想跟你捆绑在一起,用婚姻的方式……还来得及吧?刘蓓摇摇头,鼓励他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遇到另一个女人,所以把这枚戒指留着献给那个女人吧!”刘蓓站起来,经历了与另一个男人的性爱生活,她突然意识到: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在背离了另外一个男人奴役你的情感方式时,另外一个男人在等待着你,你以为不可以改变的生活,不可以爱上的男人,也许正是一只笼子,只要你需要那只笼子,你就会走进去,而且她坚信,雕塑家的那只钻戒一定会戴到另一个女人手上去。
终于有了这么一天,刘蓓真正地结束了她的独身生活她离开了雕塑家,在她离开时,雕塑家还坐在西餐厅,面对着那束她没有带走的红色玫瑰花,同时也面对着那枚钻戒,地知道雕塑家陷入了孤独之中,对于一个想过浪漫生活的人来说,孤独是另一种调料剂。现在,她决定去会见母亲,多少年来她一直没法逃避母亲的追问,现在,她可以从容地把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书放在母亲的面前了。母亲并不在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也许到公园去了,母亲是因为父亲而去公园,因为只有在公园中才能找到父亲,刘家人都知道,父亲羚着鸟笼从凌晨就出发到公园去,母亲呢,她是这座城市里惟一的小脚女人,母亲除了绕着儿女们的生活转动之外,也会到公园去散散步,刘蓓想在这样的下午,父亲肯定在公园深处,而母亲呢有可能到公园中去找父亲了。
她来到了父亲最喜欢去的红领巾公园,当然父亲最喜欢去的公园还有向日葵公园。然而她没有想到那么快就看见了母亲的背影,母亲坐在一把没有后背的椅子上,在初冬,母亲置人了寒瑟之中,然而一缕缕阳光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面照下来,她越来越清晰地看见了母亲的古老发馨,母亲的发臀她似乎是从出生以后就看见了,当然看见的还有母亲的小脚,母亲的发臀就像她的小脚一样从不变化,她感觉到母亲似乎是坐在那里晒太阳,就在她离母亲越来越近时,她突然感觉到在母亲所面对的前面出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正在打太极拳,在父亲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妇女也在打太极拳,那是一个大脚女人,当她扬起脚步时,她看见了她的脚很大,穿着白色的运动鞋,年龄跟母亲差不多。
看上去,父亲和那个大脚女人正专注地练着太极拳,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母亲的存在。这样看上去,母亲的存在似乎是神秘的。母亲的目光一直在环绕着前面的风景,刘蓓知道母亲喜欢置身在各种风景之中,事实上,她已经历经了各种各样的风景,母亲经常回到草铺镇去,那是母亲出发的地方,也是母亲的小脚改写命运的地方,母亲经常絮叨着草铺镇,遥远的看不见的草铺镇,似乎只有母亲一个人看见的草铺镇……刘蓓,从草铺镇出发,母亲才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父亲。此刻,母亲正在秘密地看着父亲,刘蓓敏感地意识到是那个大脚女人使母亲坐在这椅子上,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然而,母亲依然像少女那样敏感……刘蓓悄然地来到了母亲身边,杨福莲回过神来看着女儿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知道,父亲在哪里,你就会出现在哪里!”刘蓓意味深长地说道。
母亲看见了刘蓓手中的红色结婚证书。这对于母亲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她伸出手来抚摸那本证书在阳光照耀下母亲手上的老年斑显得就像期蝶花纹,母亲感慨地说:“婚姻对女人来说很重要,它至少可以收住你的手你知道吗离开草铺镇时,母亲那年才十九岁,你知道十九岁的我害怕一切,然而只有跑才是惟一的出路,我跑啊跑,终于碰到了你父亲,然后,我就不再害怕什么了,只要一贴近你父亲的胸膛我就再也不害怕什么了,所以女人看见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就像看见了太阳一样,你父亲从遇见我的那一刻似乎就成了照耀我们的太阳……”母亲拉起女儿的手,她似乎忘记了最前面的那道风景,忘记了一个大脚女人的存在,刘蓓同母亲坐在一起,她透过母亲手上蝴蝶花纹似的老年斑感受到了母亲从十九岁到七十多岁的变化。
一个多月后刘蓓和建筑设计师举行了婚礼,刘蓓在婚礼完成之后随同建筑设计师住进了那套新宅,她把红色的结婚证书放在抽展里,从此以后她又要感受母亲感受过的生活了,难道男人真会像太阳一样覆盖女人吗?她戴着戒指不再是一个独身女人,就在她婚后的一个星期天,建筑设计师又带她去西餐厅用餐,她看见了一个男人和女人,男人是雕塑家,女人是陌生的,她从没见过。
雕塑家坐在那个女人对面,女人很年轻,披着长发,穿着时尚服装,雕塑家好像很快乐,不时地举起酒杯,而且雕塑家沉浸在快乐中,目光总是凝视着对面年轻女人的那张脸,刘蓓想也许这就是雕塑家的浪漫,不知道那枚钻戒什么时候能够戴在另一个女人手指上去,在雕塑家和那个女人举杯的时刻,她有意识地看了看那个女人的手指,她纤细的手指上没有任何戒指,这就是浪漫吗?建筑设计师问她在看什么,是不是碰上老朋友了,她摇摇头后看着手上的那枚戒指,她问自己,难道我的生活缺少浪漫吗?难道在婚姻中我就会失去浪漫吗?她看着建筑设计师,这是她的男人,是他为她戴上了订婚戒指,如果在很久以前,雕塑家离婚以后就向刘落求婚,为她手上戴上一枚戒指,那么,刘蓓永远也不会登征婚广告,也就永远地失去了与建筑设计师的婚缘,刘蓓押了一口红酒,她想回味一下刚刚开始的婚姻生活,但雕塑家已经站了起来,他拉起了对面女人的手,就在那一刻,一枚钻戒出现了,雕塑家郑重地将那枚钻戒戴在了那个女人手指上,刘蓓问自己:难道雕塑家不再浪漫了吗?她押了口红酒,感觉到建筑设计师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