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为什么药剂师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突然没有了？为什么他会情不自禁地想呼吸药剂师这种香味？他感觉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伸出手臂前去拥抱药剂师的身体，就像触电一样的感觉，然而，二十多年来他却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药剂师会在他伸出手臂前去拥抱她的那一刻，身体痉挛地扑进了他怀抱，像一个女孩一样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为什么他的身体也会产生一种触电般的感觉……
他弯下腰抱起了她的身体，她苗条的身体在他的怀中显得那样轻盈，像一朵棉花般柔软，她在他怀中轻轻地颤抖着，他把她放到了床上。这是一张崭新的婚床，仿佛是为了迎接他们，婚床是敞开的。他俯下身体，二十多年来他从来也没有这样感觉过——与自己结成婚姻关系的这个女人竟然会让自己的身体如此地充满了激 情。他忘记了对她的记忆忘记了二十多年来全部婚姻的记忆，忘记了她曾经把他宣布为一个阳凄症患者。那是丧失了爱情和疯狂的记忆，仿佛全部废弃了，犹如废弃了那些家具，犹如废弃了那张婚床……
所有记忆都废弃了，包括他对她的背叛，以及她对他的背叛……在这样一个时刻，他似乎在二十多年来头一次想真正地进入她的身体之中去。而她呢？她在痉挛之中，热泪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弥漫出来，从面颊中轻轻涌出，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对着他全部地敞开着，犹如婚床向他们全部地敞开一样。他进入了她的身体，他的力量，他的激 情——仿佛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进人她的身体一样，她在他身下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二十多年来，她头一次在他身体上感受到了性高 潮。
他们一夜未睡，她抚摸着他已经开始秀顶的地方，而他呢？手指在她身体中轻轻地滑动，两个人好像过去从来没有历史，历史在昨夜才开始，她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而他已经开始秀顶——然而，婚床却让他和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夫妇头一次感受到了爱，好像从昨夜开始，他和她才真正有了性生活。
早晨降临了，她仍然躺在他的臂弯上，有一刹那间她想起了药房的那个男人，那个药剂师，那个离婚的男人。她之所以想起他来，是为了忘记他的存在，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与他因为寂寞，因为各自的婚姻故事，起初彼此倾诉痛苦，后来彼此用身体来抚慰对方。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带到婚床上来，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婚姻，现在她告诉自己应该调离开那座药房，医院里面有许多药房，应该到别的药房去。她起床了，她想去医院，她决心为自己刚刚开始的生活去做一件事。一个多小时后她站在药房主任的办公室里，陈述了自己想调换药房的请求。药房主任看了看她后问她为什么，是啊，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好一个理由呢？她的请求被药房主任否定了。她只好又回到过去上班的药房。她再也不可能是过去的药剂师了，再也不可能是在上班的空隙之中与另一个男药剂师调 情的女人了。她突然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她开始穿庄重的衣裙，开始穿黑色的高跟鞋；而在过去，她经常穿着成熟 女人的性感衣裙，露着颈和手臂，只为了让那个寂寞的男药剂师看见她，为她心动，赞美她成熟的肉体。她的目光在变，她不再用过去的眼神在药房中与那个中年药剂师的目光相遇了。
然而，他的目光还是逼射过来了，一种想与她再次偷 情的目光，一种想在她眼睛中寻找到宽慰的目光。总而言之，男药剂师的目光始终在环绕着她，终于两人值夜班的时刻又降临了。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在夜里总是站在药房的角落尽可能地寻找机会接吻和拥抱，而且他和她会在令人窒息的拥抱中约好偷 情做 爱的时间。药剂师本想跟别人换班，与她要好的那个药剂师同样有事，她只好与她过去的情 人一起值夜班。午夜降临下来，他来到了她身边，当他的手突然像过去一样从后背揽过来时，她轻轻挣脱了他，他以为她生气，又重新伸出手来。
她低声说：“我们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了。”“为什么你丈夹发现了？”“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们不是很好吗？你我都需要安慰，如果你离婚，我会娶你……”“别这样对我说话，别这样心存幻想……”“为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爱……”“别再跟我提这件事……”“为什么，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因为我爱上了我的丈夫。”她浑身颤抖地说着，她的神态使他更加不解：“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就不爱你的丈夫，你的丈夫也不爱你，而且你还告诉过我，你和你丈夫在有限的几次做爱中，从来也没有过性高 潮……”突然她的巴掌在那一刻捆了过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是为什么。总之，巴掌发出了响声，巴掌捆在了他的脸上，他用手捂住脸，低声说：“我可以原谅你，因为你疯了。”
不过几天，男药剂师就调离了那间药房，到另一间药房去了。她想是那声响亮的捆在他脸上的巴掌，使他从痛苦的、迷调的深渊中醒来了。他以为她发疯了，他怎么可能维续跟一个发疯的女人做情 人呢？也许，不仅仅是这些，也许他已经从她发疯的状态之中感受到了她对她丈夫产生的爱情，所以他主动地撤离了药房。现在，她已经解决了生活中的阴影，她可以坦然地告诉自己了：“再也没有任何障碍阻止她去爱丈夫了。”
他也在摆脱过去，当然他跟她不一样，事实上他早就和过去的情 人告别了。他庆幸过去的情 人再也不可能给他来电话了，因为过去的电话和家具一样已经从他生活中废弃了所以他也坦然地告诉自己：生活已经重新开始，二十多年来他和她从来也没有真正地恋爱过，所以现在是他和她开始恋爱的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