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蜜蜜开始练声带了,每天早晨她都站在那座农舍她很快就忘记了对那个无耻名流的恶心,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一种经历,它会随风而去,我一定会成为歌星,一定会寻找到别的机缘,她就这样等待着。有一天机缘再次降临到了身边,经纪人对她说要带她去见另一个名流,因为名流是一个年轻而著名的作曲作词家,他已经厌倦了让那些明星来唱他的歌。所以,这一次他要请一个新人,所以,经纪人的同学推荐了从南方到首都来的刘蜜蜜。机缘之鸟再次拍着双粪飞到了刘蜜蜜的现实中来了,这一次她没有穿上那条给她带来耻辱回忆的吊带裙,她没有做任何妆饰就跟着经纪人奔在她的机缘之路上。这一次约会的地点不是在餐厅的屏风之中,而是来到了音乐家的住所,那只是一座平常的住所,门铃回响了二三遍,年轻的音乐家才前来开门。他跟着拖鞋显得睡眼性松,好像午睡刚醒来,经纪人的同学把刘蜜蜜介绍给了他。他点点头,听了一遍刘蜜蜜的录音带后对她说“你把我的新歌带回去,一个月后我们见面。”刘蜜蜜没有想到事情决定得这样快。她好像连音乐家的面孔都没有看楚。当他们离开以后,经纪人对她说:“机缘之鸟正带着你飞翔。
第八章婚床
当刘醒来赶到亚琴身边时,亚琴已经怜起了箱子。她只是匆匆忙忙地路过此地,她再也不可能是当年那个与考古学家沉溺于爱河的青年女子了。她变成熟了。当女人变成熟时,刘醒来会显得不知所措,他无法适应亚琴目光中的语言,当然,他知道过去已经不存在了,永远也不可能存在了。亚琴走近他:“醒来,你已经开始秀顶了,过去你的头发可是很茂密呀。”“是的,是的……”他本能地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开始秀顶了。不是全秀,而是刚刚开始。他早就在镜子中看见了,后来他下意识地一次又一次地触摸自己的头顶,他希望秀顶的速度慢一些,不要那么快,因为他知道秀顶是一种衰老的象征,可他才四十多岁,他还不希望衰老。亚琴怜着箱子要走了,许多年前,亚琴为了摆脱他而离开了这座城市,许多年后他们匆匆见面了,他仍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亚琴给他打了电话就找到了他。
这次短促的见面不过几分钟,因为亚琴就要乘飞机去了,在这短促的几分钟里。亚琴发现他开始秀顶,难道这次见面就为了听亚琴说他开始秀顶吗?他目视着亚琴的身影,她比他小好几岁,她看上去正是丰韵洋溢的时候,他发现亚琴变成熟了,而亚琴发现他开始秀顶了,这就是这次短促会面的结果。他把亚琴送到了飞机场,然后置身在诺大的机场中央。他从陌生人之中走了出来,去了趟单位。那恰好是单位重新调整房子的时刻,他分到了一套比原来住房大一倍的房。当他拿钥匙的那一时刻,他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从过去那套沉滞的房子中迁出去了。
多少年来他总是看着别人在迁居。他是一位考古学家他在旷野中生活,他知道迁徙带来的美妙风景。但他却迅速地被一个小问题困住了:在与亚琴见面的短促时间里,他竟然没有要亚琴现在的工作地址和电话。因为他要乔迁新居了,这意味着电话要废除,而亚琴至今仍然保留着他们当年的电话号码,这是他与亚琴惟一可以取得联系的手段。电话可以让亚琴回首往事,电话可以让那个成熟的女人回到这座城市时,或者想起他来时给他打电话。
然而家是必须迁了。首先是药剂师眉飞色舞,她好像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当考古学家投着一串钥匙回家时,大概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仿佛她和他之间的问题变得阳光明媚起来了。她怜着那串钥匙,很执意要让刘醒来带上她去看房。她说看着别人总是在乔迁新房,她总是在做梦,然而在医院要论资排辈,轮到她的时候,她大概已经进入老年了。她说到老年时,脸上出现了悲凉的曲线。刘醒来带上她去看了房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被药剂师脸上那一根根悲凉的曲线笼罩着。他用钥匙打开了一道又一道门,进门后打开了一道又一道窗户,药剂师仿佛置身在一个很大很开阔的世界,她不断叹息:终于等来了这样的时刻,终于看见了梦中才能看见的情景。除了药剂师,杨福莲是第二个为新房高兴的人,当考古学家打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母亲时,母亲就搭上公交车赶来了。她执意让儿子带自己去看他们的新居,她不断累叨着:“乔迁是件大事,每乔迁一次,生活就会变好一些,儿子,你母亲不断地乔迁,从草铺镇开始……我说得太远了,那不叫乔迁,那叫逃亡,战争威胁着我们,我们只好兆亡。离开草铺镇的时候,我不断地回头看,但草铺镇越来越远了,而外面的世界却越来越大。我这一辈子就跟着你父亲不断迁徙,那也叫乔迁……”
母亲说着,眼睛开始潮湿起来了。他牵着母亲的手,小时候他总是这样牵着母亲的手。母亲说的感觉他体会过,他就是这样牵着母亲的手迁徙到这座城市。当母亲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时,她不断地说:“儿子,我的儿子,房子变大了,有一件事你必须听母亲的话,母亲必须为你们做主,你必须忘记那个女人,你必须离开那个女人,外遇是不长久的,长久的只有婚姻……所以,听母亲的话,乔迁之后就改变过去……儿子,我指的是婚床,除了婚床之外,你不应该有别的床……儿子,这件事,母亲一定要管……”刘醒来愣然地看着母亲,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