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将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首都是多么遥远啊,她必须与家人商量一下,但经纪人却说:“如果你想自由自在地离开,别让你的任何亲人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对你的关心以及他们对你的爱会阻碍你飞翔……飞翔是需要孤独的。也可以这样说只有孤独的人才可能飞翔起来。”经纪人催促她快点走,她几乎没有时间犹豫,当她犹豫时经纪人就说:“只需带上你的获奖证书,那是你的通行证……”于是,在一个夜晚,他们上了火车,当火车向前滑动时,经纪人轻声地在她耳边说:“我们正在向北而去,那是一个充满名流的世界……”她的心雀跃而去,在走之前她给父母写了一封信,给爷爷奶奶写了一封信,投进了邮箱。
手提箱里除了她的几件衣服之外就是红色的获奖证书,她在火车的轰鸣声中闭上双眼,梦想着一个名流的世界,转眼之间就是另外一个天地。她一心想挤身于名流之中,她并不害怕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在靠近火车站的一座小小的向阳旅馆里,他们迎来了首都的第一个夜晚。
经纪人让她呆在旅馆里,然后出门了,经纪人告诉她,在首都他有许多同学,他今晚就去寻找他们,他还有一个同学在音乐报社,只要找到这个同学就能引见首都的歌唱名流,起码能见到首都界的通俗歌唱名流。
刘蜜蜜平生第一次独自呆在远离故乡和亲人的一座城市里,而且这不是外省的一座普通城市,这座城市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所以叫首都,所以是云集各种名流的地方。多少天来,她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如此激情洋溢地要去会见并寻找名流,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生命肩负着唱歌的梦想吗?难道仅仅是因为只有见到名流才能让自己成为名流歌星吗?然而,她已经寻找不到答案,因为她的经纪人已经为她描述出了未来的场景,就像经纪人的手一边抚摸她一边温柔地鼓励她:“你一定会成为名流歌星的,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她躺在他胳膊上,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把疲惫的身体依在他肩头休息,她已经离不开他,她依赖于他的精神,他的一切精神就意味着可以携带她进入一个流行的时代去。
所以她从不反抗他为她所策划的生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遵循他的策划,此刻她呆在火车站旁边的一座向阳旅馆中,这种简易的旅馆住满了外省人,走道上飘满了外省人的声音。这就是首都,比她想象中的首都更要喧闹一些,一切都是因为这声音,来自外省的人汇聚在首都,他们的声音包围着首都。刘蜜蜜累了,睡了一觉醒来就看见了曙色。
她开始等待经纪人归来,没有他的引导,生活中似乎看见的都是盲点。到了中午,经纪人终于回来了,经纪人带着她乘地铁出发,经纪人说:“我在报社的同学已经为你安排了让你见一个人,不过那是三天以后,在这三天时间里,你必须训练自己的气质……”她急了,她走出了地铁口喘着气说:“用三天时间就可以训练出我的气质?”“对,一种独特的气质……不同于任何人,只有气质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气质才能打动别人……”“我只会唱歌……”“我指的就是唱歌……唱歌很重要……你要见的这个人他可以推荐你到唱片公司制作唱片,他还可以推荐你到首都的电视台露面。我们一直在谈论流行,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流行进入你的生活,离开流行是不行的,你如果离开了流行……根本就没有人给你舞台去唱歌……而唱歌却是你生命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刘蜜蜜含着泪水点点头,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经纪人最能理解自己,她过去以为在本省的电视台获了三等奖已经进入了歌星的行列,可现在来到了首都,才发现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是歌星。
在这三天之内,经纪人为她在魏村租了一间农民小屋。首都魏村是外地歌手进驻之地,云集在这里的民间歌手的面孔就像绚丽的万花筒般转动不息。经纪人对她说:“看到真正的流行了吗?置身在这里,你就不会孤独,因为有无以数计的人想做歌手中的明星人物,他们同你的命运一样,他们正在挣扎,同你一起挣扎,他们正在挣扎之中为自己创造机缘与名流相见,同时也进入名流之中去……”
刘蜜蜜确实没有孤独感了,却上升了另外一种情绪:恐惧,这个世界上有如此众多的人想做明星,这真是不可思议呀,而自己呢,只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他们已经在自己之前驻足很久了,在这个地方有练美声唱法的,有练民族唱法的,有练通俗唱法的,到处都是声音,首都郊外的魏村就这样成为了外地歌手进军歌星队伍的练声之地。每当刘蜜蜜的目光中流露出丝丝徨惑时,经纪人就鼓励她说:“你是幸运的,我的朋友已经为你寻找到了机缘,在这个世界上,机缘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你很快就要见到名流,只剩下一天了,明天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机缘之日……”
明天转眼就到了,经纪人怜着一套时装要让她换上,那是经纪人在首都的明星商城花了一天的时间才买到的一套时装,黑色中有红色,经纪人对她说:“这也是流行,黑与红交织的色彩是一种永不衰竭的颜色,所以,首都的名流都选择这种色彩,黑色代表执著而庄重的追求,代表欲望,红色代表热烈……”刘蜜蜜到美发店洗了头,穿上了那套吊带时装开始去会见她一生中的另一个机缘之梦。
那是一家餐厅,到处是屏风,他们坐在屏风之中等待。半小时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领着一位四十多多岁的男人来了。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就是她今天要见到的名流,他的目光环绕着刘蜜蜜的身体,从头到脚地环绕了一遍然后说:你想做歌星吗?”刘蜜蜜点点头,她是胆怯的,然面目光也是灼热的,她崇拜地看着名流,名流也在看着她,名流给她留下了一张名片说:“明天你给我打电话,我会给你安排时间。”名流说他还有事,就先走了,刘蜜蜜把名流送到餐厅门口,名流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刘蜜蜜的手说:“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的……”这样的握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名流才松开了手,刘蜜蜜目送着名流的背影,她的手几乎被名流握痛了,但对她来说是一种机缘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