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流行
这个时代流行着唱歌,每个人都可以施展歌喉,每个都可以听见自己的歌声,只要你愿意,歌声就会从话筒中被复制出来。当刘蜜蜜第一次在话筒中一展自己的歌喉时,她听见了自己的歌声,那是一首效仿王菲的歌,既然是效仿,就要唱王菲唱过的歌。在私下,刘蜜蜜迷恋王菲已经很久了,她收集了王菲的所有音乐带和照片,她觉得在王菲的歌声笼罩之下,自己的人生才脱颖而出,因而她戴着耳机,在宿舍里,在走廊上,在校园中倾听王菲的歌声,是王菲的歌声在她的心灵深处掀起了某种波浪,她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不忙于早恋,所以到大学四年级了,她还没有男朋友。她的初恋迟迟未降临,因为她迷恋的是王菲。
因为有王菲的歌声笼罩着她,所以,她的翅膀在微微地颜动着,没有一个人看见她的双翼在轻柔的空气中颤动,王菲的歌声犹如磁铁一样带着她飞翔,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她的世界中有了歌声。于是,她第一次对着话筒唱起了歌,为了唱这首歌,她曾经私下练习了很久很久,事实上,她私下唱过王菲的所有歌曲。她独自唱着王菲的歌,她从不需要话筒,她对着白云透道而唱,坐在无人的草坪,远离人群。她觉得王菲的歌声是孤独的,而她也是孤独的,然而,每个人似乎都看不见她的孤独,每个人都以为她的生活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甜蜜的。突然之间,有人把一支话筒递给了她,让她唱歌,那是她女友的生日晚会上,她们是同一宿舍,女友请她们去了一家卡拉OK,来了许多人,在她之前,每个人都唱了一首歌,用唱歌的方式为女友的生日祝贺,她是最后一个,她握住了话筒,她想起了王菲,她唱歌是因为有了王菲的歌,她的声音就这样沿着话简流动而出,所有人都在明她唱歌,每个人都认为是那个歌手王菲在唱歌,而不是刘蜜蜜在唱歌。
因为这是卡拉OK,发明卡拉OK的那个人满足了每个人唱歌的欲望,因为听上去每个人都是歌手。只有一个人感受到了不是那个叫王菲的歌手在唱歌,而是刘蜜蜜在唱歌这个人就是参加生日晚会的另外一个人,他不是在校学生他是一个策划人,好像是过生日的女生的表哥。他注意到刘蜜蜜在唱歌,王菲并没在场,而更多的人以为是王菲味歌,那是因为刘蜜蜜模仿王菲很成功,所以听不出来是刘蜜蜜在唱歌。
发现刘蜜蜜在唱歌的青年男子叫王斌,他从刘蜜蜜唱歌时就侧过身来倾听。他当策划人已经很久了,他仅仅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策划者,然而他对音乐却有独特的感受力,尤其对声音。他刚刚听到了刘蜜蜜在唱歌,他跟所有人不一样他听不见是王菲在唱歌,显然他非常熟悉这首歌,他甚至像刘蜜蜜一样熟悉王菲的全部歌曲。然而,只有他真正听见了刘蜜蜜在唱歌,她那带有磁性的噪音,给他的听觉世界带来了一种清新的意象,所以当刘蜜蜜唱完歌后他对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比王菲唱得更好。”刘蜜蜜的脸红了,她觉得这句话是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过的境界,因为她是迷恋王菲的人,既然是迷恋者,怎么会超出王菲呢。
于是,所有参加生日晚会的人都祝贺她说:这个时代流行唱歌,你为什么不像王菲一样去做歌手呢。她摇摇头说她并不想做歌手,她只是想唱歌。那个话题在她女友的生日晚会上结束了,刘蜜蜜依然迷恋着王菲的歌曲。有一天上午,那是一个星期天,她正坐在校园的树阴下面,戴着耳机吟唱着王菲的歌曲,王斌出现在了她眼前,她摘下耳机,王斌便坐在了她椅子一侧,王斌说:“我知道你喜欢王菲,我听你唱过歌,我说过你总有一天会比王菲唱得更好……”刘蜜蜜摇摇头,她有一点不舒服,这个人从听她唱歌时就让她推翻偶像;“刘蜜蜜,难道你只想永远这么效仿王菲吗?”她点点头,她那充满雅气的目光中弥漫着对王菲的坚定不移的迷恋。主赋说:“我想带你到别的地方去唱歌,不是卡拉OK厅,而是酒吧,你应该到酒吧去练习你的嗓音,你知道,噪音必须是练出来的……我朋友有一家酒吧……我已经跟他联系好了,每个周末你都可以去唱歌,当然,如果你迷恋王菲的歌,你可以喝王菲的每一首歌……”刘蜜蜜不说话了,她从未为自己描述过这样的场景,到公开的场所真正地去唱歌。
她的目光闪烁着,她突然问王斌:“你为什么帮助我。”“因为我听见了你在唱歌,你的生活中离不开唱敬……而且我深信你比王菲会唱得更好……”她同意了。王斌给了她一张名片,上面有王斌的电话,王斌告诉她,从下个星期六的晚上,他的车在校门口接她,让她在十九点整的时候准时出现。
这是一个流行唱歌的时代,到处都有人在唱歌,所以刘蜜蜜也在唱歌。她从内心深处崇拜王菲,在去酒吧唱歌之前,她把王菲的所有照片贴在自己宿舍的单人床旁边的墙壁上,王菲在看着她,她也在看着王菲。突然之间她感觉不仅仅喜欢王菲的歌曲,同时也开始迷恋上了王菲的发型、服饰,包括王菲的眼神,于是,她到了发廊,她把自己的黑发染成了金黄色,她坐在发廊的椅子上,慢慢地看着自己,她发现自己离王菲越来越近了
然后是服饰,她花了所有的积蓄,寻找到了与王菲服饰比较接近的服饰。在这个流行唱歌的年代,已进入十九岁的刘蜜蜜喜欢上了唱歌,所以她要改变自己的个性,她要向偶像王菲一样去唱歌,去穿衣。周末到了,这是她急切盼望的时刻,仿佛这个时刻的降临可以使她真正地进入流行之中去,她穿着王菲似的短裙出现在校园门口时,王斌还在寻找着一个多星期以前看到的那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那个披着黑色披肩发的女孩,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女孩已经变成了偶像的替代品,一个王菲似的女孩站在车门口微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