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痛苦不堪忍受，但他仍然睡在与女会计师的同一张婚床上，而他的灵魂早就已经越出了婚床之外，他的灵魂在女模特身边游荡着，每当他脱下白大袖之后，他就奔走于与女模特约会的路上，但他没有想到有一件事使他决心改变自己的生活。这是一个傍晚，当他赶到女模特的楼下时，女模特刚把一个男人送到楼下，那个男人走上前来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女模特，他被这种拥抱刺激着，后来他跟着女模特上了楼，他嫉妒地问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拥抱她。
女模特从他怀中挣脱出去，像一只林中狐狸一样狡嚣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有我的自由，我并没有要求你与你妻子离婚，你也不要要求我完全属于你……”他抓住了女模特的手说：“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可以带我走，可以让我发展更大的事业，可以让我去演电影……”外科医生站在女模特身后，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再一次吻着女模特的天鹅般脖颈，他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已经面临着人生的转折点，他突然感觉到如果不改变以往的生活，自己有可能就会失去女模特，所以他低声说：“如果我离了婚，你会嫁给我吗？”女模特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敢离婚吗？你离得了婚吗？”
他感觉到女模特的目光和声音已经把他推上了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他头一次在这个世界上发现了他要为一个女人去争取自由，而且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地解决离婚问题，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女模特的目光：在她的目光中，外科医生永远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而且永远是一个无法离婚的男人，所以，她必须面临更多的选择，她要为争取自己的幸福而奋斗。
他已经无法从女模特的身边剥离出去，他就像一只失去了幻想的酒体，是女模特的降临使这只酒体荡漾出醉人的色彩，他不可能让女模特从他生活之中离开，他知道只有离婚，只有变成一个自由人，女模特才会完全属于他的生活为此，他终于坐在了女会计师的面前，这个转折点使他在过去的一夜彻夜未眠。在过去的一夜里，他的身体在女会计师睡眠的呼吸之声中挣扎着，他突然再也无法忍受在女会计师的呼吸之声中人睡。
第二天早晨是星期天，他对女会计师说他有话要跟她说，女会计师就像往常一样，正在把他的一堆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去，他在等她，他坐在沙发上等她，她终于来了，他觉得他必须省略一切枝蔓，因为已经到了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他第一句话就这样说：“我们离婚吧！”女会计师轻声道：“玩笑，你开什么玩笑，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这不是玩笑，我已经写好了离婚协议书……”外科医生把手中的几页纸摊开在女会计师面前，在一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份离婚协议书使女会计师相信了外科医生不是在开玩笑，其实她应该清楚外科医生从来就不开玩笑。会计师吓了一跳，即刻面色苍白，她慌忙地奔出门，她要寻找她的救世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什么救世主的话，那就是她的婆婆，小脚女人杨福莲。
女会计师前脚刚走，外科医生后脚就出了门。此刻，科医生站在女模特身边，他对她说：“我已经提出了离婚……”女模特正在往脚上套一双长丝袜，那是一双肉色的长丝袜，从外科医生进屋时，女模特就在准备穿那双长丝袜，她的腿很修长，这不奇怪，因为她是女模特。
外科医生发现了一只箱子，一只小巧的黑色皮箱：“你准备出门吗？”他问她，他点点头说：“我要去北京一越，现在我要去飞机场，你知道吗，这次出门对我很重要，也许会彻底改变我的命运……”她终于把长丝袜拉到了臀部的位置，拉到了腰部的位置，他看着她，他刚才对她说的话她仿佛并没有听见，他重述道：“我已经提出了离婚，我对我们的感情是认真的……”她看了他一眼说：“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她显得冷漠而慌乱，她说她要赶往飞机场去，车子已经在楼下等她，她再一次看了外科医生一眼，坚定地说：“我已经告诉你了，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她一边说一边怜着箱出门，她拉开门，出了门。
他跟随她下楼，她不需要穿高跟鞋，她的身高与他同样高，她穿着一双黑色的软牛皮鞋子，鞋子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她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已经下完了楼梯，他紧跟着她，但始终追不上她的脚步。她到了楼下时，他还有最后几级楼梯，他还在楼梯上，而她已经钻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整个地关闭着，转眼之间轿车已经开走了。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他不断地想着这句话，然后他告诉自己：不错，女模特说得不错，离婚是我自己的题，我决定了去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我就一定会解决这个间题。他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开始与会计师分居，他对自己说：必须从分居开始，只有分居才能证明我与会计师丧失了情感，只有分居才能让会计师心灰意冷，只有分居才能尽快地解决离婚问题。书房中没有床，他只好搬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睡觉，那天晚上会计师回来得很晚，会计师进屋后感觉到了沙发上睡着一个男人，沙发上睡着的人在动，她打开了门，她的嗓子发出了几声笑，她一边笑一边说：“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绝不会跟你离婚的。”会计师一边说一边哼着一支曲子进了卧室，碎的一声，卧室门关上了。那天晚上，从卧室中传来了会计师的抽泣声，在卧室里，那抽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伤心。外科医生用被子蒙住了头，他对自己说：“我一定会与会计师离婚，我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
他第二天早晨依然去上班，那是星期一的早晨，他刚穿上白大袖，坐在他对面的第一个病人竟然是他的母亲杨福莲，她的绣花鞋呈现在眼前：“母亲，你病了”“儿子，现在还没有病人，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跟肖小红离婚？”他点点头，几乎没有丝毫犹像地告诉母亲：“不错，我一定会离婚”，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病人来了，杨福莲点点头，离开了儿子的诊室，儿子走了出来，他说他上午有一个外科手术，下午还要上班，下班以后他会去见母亲，他会向母亲解释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