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剂师看来,自己的丈夫像是一个阳凄症患者,她虽然没有宣布这一切,然而她的目光、她的表情无疑是在宣布:你不过是一个阳接症患者。真正的分居生活就那样开始了。婴儿过了半岁之后,杨福莲主动提出来可以帮助他们夫妇两人带管孩子。那一时期,杨福莲刚度过更年期不久,烦躁的、令人焦虑不安的更年期生活过去之后,也正是刘醒来和药剂师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她主动承担了这一职责。因为在她看来儿子长期在外进行考古生活,而药剂师呢,又是一个严谨有序的人。自从把孩子送到母亲家去之后,他们又过上了那种松弛自由的生活。房间里没有了婴儿的啼哭之声,家里去看孩子,孩子在母亲的怀抱一天又一天地长大,然而,夫妻两人的分居生活却依然在进行下去
自从那次没有开始的失败的性 生 活之后,药剂师似乎对睡在同一间房子里的、另一张床上的这个男人的身体失去了热情。她早出晚归,生活在市人民医院的药房之中。而刘醒来呢,已经开始了与亚琴的同 居生活。从最真实的意义上来说,他之所以在药剂师面前做了一名阳接症患者,正是因为他的心灵、他的肉体的激情早在此前就已经背叛了他的婚烟生活。他之所以在药剂师面前挺立不起来,是因为他的身体、他的心灵已经具备了背叛药剂师的勇气,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并不爱药剂师,没有爱情,这桩婚姻便是失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和她的小生命出世了。这是一桩失败婚姻带来的最为致命的错误。无论是回到城市还是在旷野考古,他都和亚琴秘密而疯狂地寻找机会同 居。而当他回到婚房中时,他永远保持着一个形象,一个在药剂师看来是阳接症患者的形象。有一次,药剂师劝戒刘醒来说,你应该去看看医生。你不知道你妻子的感受是什么吧?药剂师说完就旅行去了,那是他们医院的一次集体旅行活动,旅行了一周回来以后,药剂师的目光很明亮。那种明亮甚至会笼罩着刘醒来手中的一块化石,当时他正在记录那块化石的年代,妻子回来了,妻子回来也就是药剂师回来了,她的身体上永远散发着一种味道,一名药剂师的职业味道,正像刘醒来的身体上散发出来一名考古学者的味道一样,两种味道正在他们的空间中缘绕着,药剂师从一只旅行袋里取出几十包中药神秘地对刘醒来说:“我找了一位民间医生,这些药有神效,会医治你的病……你要相信我,它一定会医好你的病……”她一边说一边给刘醒来烟药去了,半小时后房间中就散发出来一股刺鼻的辛辣味道,药剂师给他端来了药,刘醒来在那一刻感受到自己正在发疯,因为在药剂师看来,他就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阳接症患者,而事实呢却相反,当他与亚琴在一起时,他每一次都能给亚琴带来性高潮。他把那碗药倒进了马桶,大声说:“我告诉你,我并不是阳凄症患者,我从来都不是,过去不是,今后也不是。”说完他怜上包就出门了,因为考古队就要出发了。
他的这次出发注定要使药剂师在无助、愤怒和绝望之中寻找到另一种解脱。两个多月后刘醒来在一个上午回到家。跟往常一样,他昨晚回到这座城市,然后又跟亚琴在她的单身宿舍中同居了一夜。他早晨九点钟起床,洗了一个米,十点钟离开了亚琴的宿舍,乘上公交车回到了家门口。然而,当他掏出钥匙时,似乎从孔道中,从即将伸进去的钥匙的孔道之中传来了一种异样的声音,刘醒来的手犹豫着。但他还是把钥匙插进了孔道,因为尽管有异样的声音,可那声音并不明确,好像蜘蛛在震动,好像两只典蛛正在网中挣扎。他把门打开了,即刻,如海潮般起伏的声音迅速地向他涌动而来,他来不及把门关上,因为这房间里的声音使他的心跳动着,那声音显然是从婚房中传来的。我们把他和药剂师的卧房始终称为婚房,因为婚房比卧房更准确些,这是两个人获得婚姻证书后共同拥有的房间。起初,有一张巨大的婚床,后来那张婚床旁边多了另一张单人小床。此时此刻,刘醒来屏住了呼吸,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知道生活中除了他在背叛药剂师之外,药剂师也开始了对他的背叛。但他仍然将身体向着婚房挪动,他看到了自己正被别人背叛的情景:一个男人的身体整个地覆盖在药剂师身上,只有药剂师身上的手臂,长腿让他感觉到了,药剂师正心甘情愿地被那个男人所覆盖,药剂师正心甘情愿地背叛他。他久久地、呆滞地看着那幕场景,直到药剂师身体翻滚时看见了他,药剂师大声地尖叫着,紧接着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尖叫声。
在离开了家三天三夜之后他回到了家,在这三天三夜里他与亚琴厥守着,他对亚琴倾诉了自己的困惑。亚琴说:“离婚吧,既然如此那就离婚吧,这样我们就能每天在一起了。”他在亚琴的声音中获得了力量,三天三夜后他回到了家,药剂师正在等他。药剂师似乎已经在三天三夜里想清楚了发生的一切,还没等刘醒来开口她就说道:“离婚吧,我们离婚吧!”“不错,我们离婚吧,我们已经到了离婚的时刻”。他的声音很执著,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含糊。开始谈到离婚的话题了,他们开始谈到婚姻的另一个人物,这就是已满周岁半的男孩刘继华。在过去的日子里,尽管没有感情,每到周末的时候,他们总是骑着自行车双双出现在杨福莲和父亲身边,在父母眼里,他们应该是一对恩爱夫妇。孩子会走路时,每次迎着他们的目光走来时,都会稚嫩地说:“爸爸,妈妈”。
他们都没有想到在对方提出离婚的时刻,孩子成为了他们争夺的对象。药剂师说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有权利带走孩子,刘醒来则说孩子从出生以后就由他母亲在抚养,他有权利留住孩子。两个人都坚持要留下孩子,两个人都离不开孩子,离婚的选择很快成为了泡沫。两个人都不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离婚问题抛铺了。刘醒来面对着亚琴,她当然是期待者,她当然是世界上最希望看到他手上那张离婚证书的人,然而她的期待变成了失望。然而他却抓住她的手臂告诉她说:“你要等待,你要学会等待,总有一天我会离婚的。”每当这时他就希望考古队再次出发,他不喜欢在城市中与亚琴幽居,因为这种幽居生活是不自由的,每当他前去幽居时,总要寻找药剂师上夜班的时间,而且在家中他似乎总是嗅到药剂师与那个男人的味道,他想在这么长时间的分居生活之中,药剂师不可能离开那个男人,药剂师同样在与那个男人寻找机会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