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洲想不到龚毅居然理直气壮,难道竟是自己书生迂阔,跟不上行业的步伐,与这物质社会格格不入?龚毅说的也许是事实,他是个商人没错,但良知和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不该这样。
会议继续进行,陆一洲提出召回所有批次重金属超标的胶囊药,讨论趋于激烈,直到晚上八点还未结束。
海恒药品采购部于今年上半年更换了胶囊供应商,导致期间生产的胶囊类药品都出现问题。若是全部召回,所需费用将冲抵整年利润不说,根据《药品管理法》,公司还会面临销售药品货值金额一倍以上三倍以下的罚款。且如今正处在胶囊事件敏感期,这一举措无异深海扬波。
众人提议在召回问题上要慎之又慎,不如遵循陆鸿明的意思,暂时按兵不动。
“白助理,你怎么看?”陆一洲的目光最终落在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白盈然身上。
白盈然吃惊抬眸。
她怎么看?她一个英文系毕业、对商业没半点头脑、执着于一些抒情文字的人怎么看?
“我不太懂商业上的事,也不太了解药企的规则。”白盈然涩涩开口,“但如果我们自己生了病,明知道药里有超标的重金属,是否还能把这些药吞下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别人还蒙在鼓里。我不知道一个企业该怎么样,我只知道人都会犯错,承认,改正,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就好。以上是我个人的想法,也许在诸位面前显得幼稚。”
没错,一个企业也有犯错的时候,需要的就是这种改过不贰过的勇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能放任错误继续,他陆一洲不能明知道生产的药有毒而什么都不做。
那样,他会整天想有多少人吃了他们的毒胶囊,有多少可能发生的疾病与之相关。这会是海恒永久的污点,也是他人生永久的污点。如此,他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召回所有批次的问题胶囊药。”陆一洲望着一屋子的人说。
“陆总,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陆总,要不要再观望一下?”
“陆总,要不要再征询一下董事长的意见?”
……
“召回,一颗不剩全部召回。”他决然道。
晚上九点半,会议结束。
等众人离开会议室,陆一洲才撑着桌沿从座位上慢慢站起。白盈然看着他苍白的脸容和疲惫的神态,犹豫着想去搀扶,却终究没伸出手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办公室。孙可从沙发里雀跃而起,迎上来挽住陆一洲,道:“一洲哥,你饿了吧,我买了你爱吃的东西。”
白盈然自觉尴尬,忙拿起包离开。
“吃些东西再走吧。”陆一洲看一眼摆满桌几的小食喊住她,都这个点了,谁不饿呢?
“一洲哥,你就别瞎操心了,早有人巴巴地等着和白助理共进晚餐呢。”孙可嘿嘿地笑,转头对白盈然道:“前台打上来好几个电话,说有个姓吴的先生等你很久了。”
白盈然这才想起吴涛中午来电说晚上能否见个面。她下午进了会议室,没带手机,大概他联系不到自己,索性跑了来。也不知他等了多久,她不由匆匆而去。
陆一洲灰白着脸色站在那里,孙可拉着他的手晃了两晃:“一洲哥……唉,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人家可不领你的情。”
没错,白盈然从来不领他的情,一切都不需要他操心。
“走吧,我有些累了。”他道。
“那这些东西呢?”孙可不舍自己的劳动成果。
“留给赵廷吧,估计他今天得在这里熬通宵了。”陆一洲叹了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