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插进了这个空隙之中去,这个孤独的设计师,因为出差来到这座城市,很快就被这 个女孩所吸引了,她之所以吸引他,第一是因为他孤独,他已经习惯了,每到一座城市就想 寻找到一个女孩或者女人调情,他两年来不断地出差,他是一名职业设计师,而且他的设计 在南方大赛中获过奖,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被请到这座城市做设计的原因。当然他喜欢设计, 迷 恋这样的生活,到陌生的地方去设计房屋凭着他的才能他可以很轻易地获得一大笔酬金,他 已经32岁了,还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他的婚姻观念极其薄弱,起码最近几年他还没有寻找女 人结婚的念头。他叫罗青剑,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认为应该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这个女孩 了,在他看来,当自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一个女人时,他已经认定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其他 方面产生兴趣了。
落红不知道他的历史和现在,她只想跟他走。也许惟其如此,才可能进一步证明自己并没有 被抛弃,而且即使被抛弃了那又怎么样?她是不会因眩晕而倒下去的,她环顾着夜色朦胧的 城市,既然这个世界如此快地变化莫测,既然乌里奇可以牵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抛弃她不管 ,为什么她就不可能跟着这个手牵手的男人走呢?
而且她跟他在一起时能产生愉悦。
他的脸因为酷似希腊雕塑早已经使她的感官产生了愉悦,这愉悦是为身体服务的,首先是身 体在兴奋,尔后才是灵魂在激动。一个男人,令她愉悦的男人,牵着她的手开始穿过夜幕之 下的大街,他们来到了广场,在喷泉水柱下面,一对恋人正在接吻,他和她都同时抬起头来 ,看到了夜色中那对恋人火热的舌尖。在往前走的路上,他们开始了情不自禁地接吻——这 种方式也许比时间更能让这个受伤的女孩子从深渊中走出来,让她尽快地疗伤的方式是火热 的舌尖。
他开始趴在书桌上写一份离婚证书,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与杨娟娟撕碎离婚契约证书 的愿望很快地已经把他的生命占据,这种念头准确地说是他在一个清晨离开萧韵出租店的时 刻,是在他下楼梯的瞬间,这个瞬间并不是偶然的,他与萧韵在一夜的性生活中耗尽了各自 身 体的激情和力量,当他趴在床上睁开双眼时,他总是会在萧韵之前醒来,如果他跟其他男人 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他总是会在女人身边第一个醒来,他醒来会睁开双眼,看着窗户 ,他总是会在盯着窗户时看到这样的情形:他又回到了草坝小镇,他看见了生命中第一个女 人,她受了伤,举起她的手指头,那上面有血正在渗出,血正在渗出,但是他并不害怕血… …他往小镇外走去,走到小镇外很远的地方去等待那个叫韩素美的女人。
韩素美躺在他身体之下时,他永远也没有想到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什么他跟韩素美 的身体只有一次缘份呢?而19年来他和另一个叫杨娟娟的女人却睡在同一张婚床上?他的思绪 很快会回到现在,他知道,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摧毁一些什么东西了,已经活到了40岁 ,无论如何都应该学会摧毁一些东西,比如,婚姻。他的心被震颤着,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 ,这是一个离婚的季节,萧韵不是总希望他自由吗?他知道,他所有的不自由都来自婚姻。
他咚咚地下楼,这是一个时机,趁着自己背叛婚姻的热情在上升,也趁着杨娟娟背叛婚姻的 佐证已经掌握在他手中,这确实是一个好时机。他来到了楼下突然觉得似乎回到了从前,回 到了很远的草坝小镇,那时候自己在孤独中见到了韩素美,当他置身在小镇外的丘陵中等待 她时,仿佛世界用一张美妙无比的网罩在他身体之上了。
为什么世界既有结婚证书,也有离婚证书呢?因为两种证书都是合理的。第一种证书通常出 现在人生最为充满幻想的前期,这种幻想是一种古老的魔法。它像一种环形圈套让人情不知 禁地往里走,然后,这种摩法变幻了手法,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身体束缚着,使用一只 樊笼。毫无疑问,樊笼越强,两个人就会透不过气来,想一想在一只樊笼之中时间待得太长 ,会怎么样呢?对第二种证书的期望占据了他们的生活,一男一女在一只樊笼为彼此抗争着 ,就像两只困兽般僵持了许久,终于寻找到了契机,于是,他们因为对自由的渴望而开始背 叛婚姻。
外科医生和杨娟娟都已经不由自主地背叛,这种佐证会加剧婚姻的失败。只有少数人期待在 失败的婚姻中寻找到自由。那天早晨,当外科医生李路遥咚咚地下楼时,他的身体中充满了 一种想冲出婚姻樊笼的热情。
他驱着二手车,这是属于他自己的车,杨娟娟从未坐过他的车,也许从他驱车时就意味着有 一个暴雨之黄昏,一个搭不上出租车的女人会上她的车,她的纤长手臂伸向暴雨,仿佛想截 住他19年来的情感旅程,从那时开始,一种狐狸就已经出现在他车箱中,同他的车速度一起 前行,为他摧毁那张契约证书增加了契机和力量。
他是一个称职的外科医生,那天上午,他按照日常规划为一个长出良性肿瘤的男人做了手术 。手术花了两个小时。下午,病人很少,但即使在病人很少时他从不思忖自己的私人生活, 在医院,他是一个经过长久训练的医生,一个外科医生。
回到家,他随便吃了点面包,杨娟娟又没有回家吃饭,当然,这个时刻,杨娟娟正在值班 。她可以趁杨娟娟不在家的时候试着写一写那份离婚证书。撕了好几页纸,终于把思绪从19 年前拉回到现在,19年前他承认自己迫切地想结婚,他想与女人结婚并不是因为青春的萌动 以及对家庭生活的向往,而是为了逃避。
自从把韩素美从火车站送走的那一时刻,他想的就是逃避。这个世界上与逃避有关系的方 式简直是太多了,是什么让他选择了婚姻呢?当然是我们生活中的世俗观念。当他实习完毕 半年进入省人民医院上班的那一天开始,生活中的世俗观念就像浪潮般开始涌向了他。熟悉 他的朋友和同事看见他的身影就会与他们认识的女性联系在一起,这就是婚配前的世俗浪潮 ,它无法抑制地朝着他涌来。